桂珊愣了愣，旋即讥讽笑起来，并未多说什么。
连着三日，她都在院子里没有出去。偶尔让人去二房打听行李收拾得怎么样了。
偌大的桂家有好几个院子，现在除了大房，其他人都要回老家，这宅院啊，铺面庄子什么的，都要置换，能卖的卖掉，能带走的带走。
全都要归置整齐。
除了大房无所事事，其他人都忙忙碌碌的。
倒是桂夫人来过好几回，都被妈妈以姑娘身体不适，给挡了回去。
到了第四日，桂珊终于准备出门了。
桂夫人一早就追过来：“珊珊是要入宫了吗？你这副样子，是不是太清减了些，我那儿还有一副红宝石头面，不如……”
桂珊说：“娘，不必麻烦了，我今日不入宫，打算去庄子上一趟。”
桂夫人着急了：“那怎么行？庄子上什么时候不能去，非得今日去吗？去见圣上才是最要紧的。”
桂珊看着她不说话。
桂夫人不自觉红了脸，缓了缓声音说：“珊珊，娘的意思是，圣上赦免咱们家，您还不曾入宫谢恩呢。”
正僵持不下，外面来人传话，说是宫里的内侍过来，请桂家大小姐入宫。
桂夫人高兴极了，连忙应下，说是马上过去，便催促桂珊去梳妆：“你这孩子真是的，还要等着圣上着人来请，应该早就递上牌子，入宫谢恩呐。”
桂珊没有重新梳妆，说是怕圣上等急了，跟着内侍入了宫。
到了宫内，依旧是御花园，但早已物是人非。
桂珊想着入东宫之前，圣上还不是女帝，便在这里邀请她们入宫作伴。有她，有杜上歌，有胡蔓蔓。
杜上歌后来成了一名女吏。胡蔓蔓已经死了，而她……
“珊珊。”
桂珊回头看过去，面前的女帝一身帝王服饰，浓妆覆面，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清水出芙蓉，都美得叫人难忘的少女了。
她下跪行礼：“民女拜见陛下。”
小妹受了礼让她起来入座，屏退左右，这才笑道：“朕登基之后忙碌，一直想着宣你入宫，却一直不得空，也不知你现下可好？”
“多谢陛下惦念，民女一切都好。”
小妹打量她，复又笑道：“以后有什么打算？可需要朕帮你？”
桂珊沉吟片刻，才说：“民女想要求陛下的恩典。”
“你说。”
桂珊起身下跪说：“民女想要去大理寺做女吏，只是民女的身份尴尬，若自己过去，恐招人忌惮，只好来求陛下。”
她毕竟曾经是太子妃，萧景旭被废，她安然无恙，最该做的，是隐没于人世，再也不提这段过往。
若是从前，或许她会考虑离开，但她看到司家三姐妹，一个比一个强，她发现原来女子也能做出一番事业的时候。
她不愿意了，她想要与她们并肩而战。
小妹起身，亲手将桂珊扶起来，笑道：“准，回头朕与宁王说一声，让你去大理寺当值。不过虽然你与朕亲近，也要从头开始。”
“是，陛下对民女的恩情，民女感激不尽。”
小妹又有些疑惑问：“只是，朕以为你会替你的父兄求官。”
桂珊答：“从前的桂珊或许会，但民女已经不是从前的桂珊了。”
小妹笑起来：“我们都不是从前的我们了。”
桂珊又将家里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解释说：“陛下，民女的父兄糊涂，民女担心将来若做出不利陛下的举动，私心想着，不如请陛下将他们遣回去吧。”
小妹凝视桂珊良久才说：“你真的很聪明，居安思危，很好。”
桂珊从宫里出来，竟有些狼狈，小妹让人去传旨，说是桂家失德，不许留在京都。
桂家其他几房倒是还好，唯有大房惊恐万分，尤其是桂夫人，扯着桂珊的衣裳，质问她做了什么，好端端的，怎的就得罪了陛下。
还是桂二叔怒道：“大嫂你够了吗？是你们逼迫她入宫挟恩图报，你们逼迫她的时候，就该想过，陛下能说闺中情谊，珊珊却不能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们若是觉得不妥，便去清华门击鼓鸣冤！”
桂老爷毕竟是个胆小的，哪里敢这么做？立刻喝止住桂夫人，让她赶紧收整行装，跟着二弟他们一道回老家。
至于桂珊，他们是看都懒得多看两眼。
原本以为要带上桂珊一起，没想到第二日，陛下又下旨了。
说是桂珊如此贪心不足，惹了陛下生气，原本是要将其贬为奴籍，后来宁王殿下与欣彤郡主求情，便让其去大理寺，在欣彤郡主手下做一名女吏。
如此桂珊大大松了口气，而桂家怕圣上再生气，也不敢闹出别的事情来。
不过，桂老爷离开之时，竟将桂家所有的产业都变卖带走，竟是一点都不留给还在京都的女儿。
还是桂二叔找到桂珊，将一张地契递给她。
“是你二婶娘家的私产，不是桂家公中所出，你不必担心。”
那就是二婶嫁妆置办的了。
桂珊有些红：“二叔，珊珊多谢二叔二婶的大恩。”
“一家人，何必见外。你是二叔看着长大的，与自己女儿没多少区别。只是……多的二叔也没办法给了，往后的路，要靠你自己走。”
桂珊点点头。
桂二叔又说：“原本想着，若是寻得机会让你回去。只是瞧你爹娘这样子，你回去了未必能好……还是留在京都吧，有什么事情给家中写信，那儿毕竟是你的家。”
桂家离开之前，桂珊还是给了两封信交给桂二叔，让他不要告诉她父亲。这是她去司沐颜那儿求来的。
两封信都是老家有名大商人的引荐信。
“司家大姑娘给的信，不过请二叔记住，若是自己立不起来，就算有这样的人脉也没有用，所以去之前，还请二叔三思。”
桂家的车队浩浩荡荡离开了京都。
桂珊去送行，这时候桂夫人倒是有些真情实感了，她拉着桂珊的手，眼泪汪汪全都是不舍，又拿了自己的嫁妆箱子，给了桂珊好些银钱首饰。
无事的时候，到底还是有些母女情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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