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杀你？”
方康虽然不知晓事情的前因后果，但他还是飞速转动脑袋，替厄缘思考对策：“要不你待在我家躲起来，放心，我们都说没见过你。”
厄缘摇摇头，屋外的狂风吹的门“啪啪”作响，一团黑紫色的云烟正快速向方家移动。
“来不及了，你，好好照顾自己，撑到我回来。”
厄缘留下这句话后便匆匆飞了出去。
方康瞪大眼睛，惊呼：“真不愧是我师父。”
继而，他慢慢低下头，思忖半晌，朝着厄缘飞去的方向望去。
厄缘没有回头，一直向人魔地带飞去，想将其引去神族营地，嗜血一眼便看穿他的意图，三两下在离人魔地带数米远的地方拦住他的去路。
“你气息弱的可真让我难找呀。”
嗜血哈哈大笑，对到手的猎物志在必得。
厄缘撑着伤重的身子和他大战了将近十个回合，电光火石之间，人界的天空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终于，厄缘的身体已经接近极致，他被嗜血一拳打落在地，平整的土地上顿时出现一个巨大的坑洼地。
嗜血降至他的身前，二话不说就想要给他致命一击。
一块块小石子突然朝嗜血袭来，方康虽两腿发软，止不住的颤抖早已掩饰不住他心中的害怕。
但他还是鼓起勇气对着嗜血吼道：“放开我师父，不然……我……我就……就砸死你。”
嗜血根本不理会这个小子，他歪着头对厄缘轻蔑一笑：“师父，哼，可笑。”
“你来干什么。” 厄缘露出少有的焦急，他朝着方康怒骂道：“回去。”
一掌击穿胸膛，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方康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向下望着身上突然出现的窟窿，对着厄缘笑笑，想说什么，但喉咙中似有什么东西卡着，怎么也发不出声。
方康睁着眼睛，迟迟没有闭上，他的眼角有泪珠流下，盯着前方的树洞，一动不动。
厄缘的双眼变得血红，他想爬上坑洼查清楚少年的情况，骤然间，双眼一黑，倒地不起。
恍惚间，他听见嗜血刺耳的讥笑：“接下来，就是你了。”
……
小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噼啪地声响繁杂纷扰，隐去世间悲痛的传唤。
厄缘盘腿坐立，雨滴落在他的眉角滑至下颌，玄垠在他身后替他疗伤。
厄缘转头看向倒地的方康，他一把推开玄垠的救治，说道：“先救他。”
“五脏六腑已毁，魂魄散尽，早已死绝。”
“死绝。”
厄缘轻笑一声，完全不相信玄垠的话，他走过去一看，方康的遗体惨不忍睹，只是眼睛一直未闭，像是死不瞑目。
厄缘的眼眶不知怎的，湿润起来，一滴血红色的水滴从他眼角滑落，与他脸上的雨水泾渭分明。
“这是什么？” 厄缘摸着眼角的水珠，向玄垠问道。
“泪水。”
“魔还会流眼泪呀，我第一次知道。” 厄缘抬头望天，一阵撕心裂肺的大吼直冲云霄。
玄垠将方康的遗体放置在先前他们打斗留下的坑洼地里。
厄缘拉住玄垠的手，连忙问道：“你干什么？”
玄垠挣脱开厄缘的手，将方康埋进土里：“依人族规矩，死后需入土为安。”
随着坑洼的填平，厄缘目空一切，涣散的眼神看不出他此刻的心绪。
“这是他生前留下的信件，藏在树洞里，死后一直盯着。”
玄垠把手上的一沓信放到厄缘手上，没在多言。
厄缘打开一看，又塞回玄垠手上：“我不认识人族的字。你只需告诉我，他有没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就是。”
玄垠大致翻看了一下，里面多是记录他的成长和心事，要说未完成的心愿……
方康只简短提了一嘴：“希望我能尽早修炼成仙，长生不老，陪在爹娘身边，换我照顾他们。
但如若我真的活不过十六岁，愿爹娘再生一个和我一样的孩子，希望他健康，不要再为病痛折磨，不再要爹娘担心。”
玄垠说完看了厄缘一眼，厄缘轻哼一声：“是呀，他还有等他的爹娘想要给他过十六岁生辰呢！”
话罢，厄缘一瘸一拐的走向方家。
“你的伤，待在神族营地，才能尽早恢复。” 玄垠站在后面，朝着厄缘大喊。
厄缘坚定地说了句“不用”，骤然间，他变作方康的模样，走向方家的路上。
方夫人正匆忙地交代下人，四处找寻方康的下落，远处，她见到厄缘幻化的方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冲过去抱住了他。
“臭小子，你去哪儿了？”
方夫人又气又喜，她抽着鼻子，自我安慰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我真怕你又像先前那样，独自找一个地方躲起来，自以为是的给娘留一个破灭的幻想。”
厄缘呆愣地看向他，装作方康的模样，笑道：“娘，我去送我师父了。”
“他不是重伤在身吗？怎么就走了？”
“他家人找到他了”
“这样呀，那就好，那就好，有家人的地方，总好过孤单一人，是吧。”
方夫人眼含热泪，这话好像是说给方康听的，因为他曾不止一次重病时偷跑出去，留下书信一封，说要闯荡江湖去了。
可是方夫人心里清楚，他是不想死在他们面前，这样好给他们留下一个他还活在世上的念想。
方夫人摸着厄缘的脸，祈求道：“以后都不跑了，好吗？”
“不跑了。”
厄缘看着她，勉强一笑，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家人的关怀。
……
三十年，在厄缘的一生中，不过弹指一挥间，方家老两口，却在这弹指间悄悄走向生命的尽头。
方夫人是最后和厄缘告别的方家人。
“孩子。”
方夫人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临近油尽灯枯。
厄缘跪在床边，握着老妇人的手泣不成声，好不容易才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娘。”
“哎——”
方夫人故意拖长声音答道：“我和老头子能有你这个儿子，很幸运。”
厄缘把头埋进被褥边，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
方夫人摸着厄缘的头，慈眉善目的安慰道：“好孩子，你不是一直催我们老两口再要个孩子陪你吗？其实……”
她停顿半晌，眼角的笑意让她的皱纹堆成三四座小山。
厄缘抬起头满脸泪痕的看向她。
方夫人颤抖着嘴唇，没有接过刚才的话，笑道：“我和老头子能有你这个儿子陪完一生，知……足……了。”
老妇人的手无力的从厄缘手上滑落，他见过方老爷临终前也是如此，他同样也和厄缘说过一样的话。
厄缘跪在三座墓碑前，对着身后的玄垠说道：“他们，一定很爱很爱方康吧。”
玄垠把一张纸拿到厄缘面前：“方夫人的首饰盒中发现的。”
厄缘接过纸张，是方老爷的字迹，上面只有简短的五个字：“孩子，谢谢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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