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夜晚最是凉爽。
杨静宜让人摆了张躺椅在廊前，在漂亮的星云下端着杯参茶慢悠悠地啜饮着。
天青早上刚给她请过平安脉。
不仅改了熬制参茶的方子，还欣慰的告诉她虽然极慢但她的身体确实在向好的方向发展，长此以往可与常人寿数无异。
她其实无所谓寿数多与少。
只要够翻案够报仇就行。
一杯参茶见底时，满仓走过来将王遣的帖子递给她，“人在门口等着，说是有要事找您相商，怎么劝都不走。”
杨静宜拿过帖子，打开。
没什么特别，连说辞缘由都冠冕堂皇。
这是笃定她会见？
最近有什么事吗？不就是岳宁突然反口咬她与章裕结党，没什么意思。
“让他回去。”
她随手将帖子扔到旁边，“如果他还不肯走，就让他重新写个帖子递进来。”
等满仓再回来时，双手空空。
“殿下，人走了。”
杨静宜不甚在意地点点头。
按照王遣的性子，能主动来找他定然是有非找不可的理由，否则定要等她亲自上门。
如今章裕柳泳接连被贬，岳宁失了银子，王遣心上人关在东宫，皇后虽然被解禁但已然失去圣心，还有西山大营被窦靖关押起来的副将……
想来这些仇人突逢变故心里定极不好受。
杨静宜端起春杏重新满上的参茶，心里琢磨着得让这些人先难受着，等他们适应之后再继续下一步，不是说钝刀子杀人才更痛更久么。
“殿下，朱大人说您得帮着拖延几天。”
天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此时正站在春杏旁边，手里拿着一袋李家糖糕，“奴婢见您喜欢。”
糖糕啊……
喜欢的分明是那个再也吃不到的人。
杨静宜叹了口气。
伸手捏起一块放进嘴里，任由甜味冲着着口腔混进苦涩的参茶里，“让人再多买些，每隔三日送去给城南的小乞丐们吃，就当……”
就当他们替弟弟吃了……
突然。
斜里伸出来只瘦弱的手猛地将糖糕拍落，紧接着江宸惹人厌的声音充斥在原本静谧温馨的空间。
“还太子呢？”
江宸用力的碾着地上的糖糕，“穷酸得跟乞丐一样吃破糖糕，说出去都丢我们大雍皇室的脸！”
杨静宜看着洁白的糖糕慢慢被碾落成泥。
就像那个再也无法变得鲜活的人儿。
再抬眸时，眼里便带着若有似无的杀意。
偏偏江宸发疯似的将所有糖糕扔在地上拼命地又跺又碾，“你愿意丢脸是你自己的事，别捎带上本皇子还有母后！母后是短你吃短你喝了？让你像个狗一样摇着尾巴去接贵妃扔过来的骨头！”
说着恶狠狠的扔过来个锦盒。
杨静宜没动，任由锦盒砸在她身上里面圆滚滚的人参落到地上混在脏污的糖糕渣子里。
有什么区别呢？
她想。
最终归宿不都是一样的，谁又比谁高贵？
“不是眼皮子浅的要人参吗？拿啊！”江宸用力推搡杨静宜，九岁的少年面露狰狞的恶意，“去捡啊！怎么不去捡？你不是最喜欢跪着捡东西吗！”
杨静宜抬眸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在晕倒还是转身之中选择了离开。
不过是九岁的孩子而已，若说没人挑拨她是不信的，既然凤仪宫那位忘记了禁闭时的苦涩，那她不妨帮着回忆回忆。
“可要翠霜和夏末出去转转？”
春杏担忧的看着她，“奴婢听闻右都御史今日恰好在御书房与陛下讨论政务。”
杨静宜一愣，突然就笑了。
原本因糖糕被辱而产生的浊气瞬间烟消云散。
她好笑地看着春杏，“你如何得知右都御史在御书房的事？”
春杏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奴婢让人每日去御书房附近转转，想着娘娘解禁恐怕会难为殿下……”
“不错，继续坚持。”
“那今天这事……”
杨静宜笑笑，“不急，再等几日。”
想来江宸来东宫闹这一出，不仅能让凤仪宫消停几日还可以让储秀宫看看乐子，正好可以给朱允治腾出时间来查正事。
本来她还有些担心贵妃发现两位公主被套话。
现在倒还要感谢江宸，能让贵妃将注意力放在东宫被亲弟欺辱的乐子上来。
这么想着，她让人将小寒带过来。
“这段时间，江宸的功课都是你写的？”
“回，回殿下。”小寒眼珠儿乱转地觑着她的神色，“您上次说让奴才写，后面没说让奴才拒绝，八皇子又一直在催，奴才就……”
“行了！”杨静宜不耐烦地打断他，“孤没有治罪的意思，你去将所有作业都拿来给孤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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