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一则惊天动地的消息，就在整个淞沪滩的上层社会，激起了轩然大波。
帝国特高课课长黑川繁，于昨日深夜，因劳累过度，突发心脏病，猝死于自家书房。
消息一出，满城哗然。
官方的说法，是黑川课长为了追查近期肆虐淞沪的“黑桃A杀手”，宵衣旰食，呕心沥血，最终倒在了工作岗位上，是为帝国尽忠的楷模。
法医的鉴定报告也证实了这一点，确实是死于急性心肌梗死。
一场规模宏大，极尽哀荣的追悼会，在淞沪最大的殡仪馆里，隆重举行。
灵堂内外，戒备森严。
黑压压的人群，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鬼子的高级将领，汪伪政府的汉奸要员，各国驻淞沪的外交使节，以及那些平日里与特高课有关联的商界名流，几乎都到齐了。
每个人都穿着黑色的丧服，脸上挂着悲痛的表情，但那悲痛之下，到底藏着几分真心，几分幸灾乐祸，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苏明哲也来了。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海军中佐制服，胸前别着一朵白花，面色沉静，跟在长谷直树的身后，缓步走进了灵堂。
他看着灵堂正中，那张黑川繁的黑白遗像，照片上的老鬼子，依旧是那副鹰视狼顾，精明算计的模样。
苏明哲的心里，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他亲手送这个老狐狸上了路，现在却要在这里，对着他的遗像鞠躬致哀。
何其荒诞，又何其讽刺。
“黑川君，是帝国的栋梁，是我的挚友。他的离去，是帝国巨大的损失，也是我个人无法弥补的伤痛……”长谷直树在灵前，发表着感人肺腑的悼词，说到动情处，甚至还挤出了几滴浑浊的眼泪。
苏明哲站在他的身后，低着头，心里暗笑，“挚友？损失？”
恐怕你现在心里，想的是黑川繁一死，特高课群龙无首，你长谷直树在淞沪的势力，又可以进一步扩张了吧。
追悼会，在一种庄严肃穆而又各怀鬼胎的气氛中，进行着。
苏明哲百无聊赖地应付着，很快，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周政。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山装，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神情肃穆，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子掩饰不住的激动和敬畏。
苏明明哲知道，周政也听说了黑川繁的死讯，也猜到了，这背后，有自己的手笔。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地交汇了一下，随即又迅速错开。
追悼会结束后，人群渐渐散去。
苏明哲借口去洗手间，甩开了长谷直树，在殡仪馆后院的一个角落里，见到了周政。
“处座。”看到苏明哲，周政立刻上前一步。
“我马上就要离开淞沪了。”苏明哲开门见山地说道。
“离开？”周政愣住了，“处座，您要去哪？”
“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办一件大事。”苏明哲的语气很平淡，“我走之后，你要注意安全。”
“处座，您放心！我一定……”
“你听我说完。”苏明哲打断了他，“以后，你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或者需要什么帮助，就去找一个人。”
“谁？”
“明城。”苏明哲吐出了这个名字，“我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你去找他，就说，是‘松柏’让你来的，他会明白的。”
“明城……”周政在心里，默默地记下了这个名字。
苏明哲不能直接说出明楼的名字，这是纪律。
但可以让周政找明诚。
“记住，你的任务，是利用你现在的位置，为我们的人，提供便利，不要轻易暴露自己。”苏明哲看着他，叮嘱道，“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是，处座！我明白了！”周政重重地点了点头。
“去吧。”苏明哲摆了摆手。
周政对着苏明哲，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快步离去。
看着周政消失的背影，苏明哲的心里，也放下了一块石头。
周政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有能力的人。
他刚准备转身离开，一个勤务兵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田平中佐！长谷将军请您立刻回司令部一趟！有紧急军情！”
苏明哲的眉头，微微一皱。
紧急军情？
难道，是“天照”号的事情，又出了什么变故？
他不敢怠慢，立刻跟着勤务兵，上了车，朝着海军司令部的方向，疾驰而去。
……
长谷直树正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那张肥胖的脸上，写满了焦躁和愤怒。
“阁下，您找我？”苏明哲推门而入，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
“田平君！你来得正好！”长谷直树看到苏明哲，就像看到了救星，他一把抓住苏明哲的手，将他拉到办公桌前，指着桌上的一份电报，声音都变了调。
“你看看！你看看东京那帮混蛋发来的电报！”
苏明哲只看了一眼，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
电报的内容很简单，但信息量却巨大。
“奉大本营紧急军令，驻外及本土所有海军部队，务必于十五日内，完成现有防务交接，并立刻返回本土那霸港，集结待命，准备参与重大军事行动。”
“另，淞沪海军所属 ‘天照’号重巡洋舰，即刻启程，前往横须贺港集结，不得有误。”
回本土？
重大军事行动？
苏明哲的心，猛地一沉。
他脑海里那根关于历史的弦，被狠狠地拨动了一下。
这个时间点，这个命令……难道是……珍珠港！
他不敢再想下去。
但一个更直接，也更现实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天照”号，要回日本了。
那他原本的计划，那个要在“胜利巡游”上，将“天照”号连同船上的鬼子汉奸一起炸上天的计划，岂不是……泡汤了？
“八嘎！八嘎呀路！”长谷直树还在旁边疯狂地咆哮，“我的胜利巡游！我的中将军衔！全完了！全都完了！”
他像一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捶胸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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