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皓清踏着青石台阶行至半山腰，晨雾尚未完全散去，湿润的空气裹着草木的腥气黏在衣襟上。
他脚下的步伐忽然一顿，像被无形的丝线骤然拽住。
周遭静得反常，连平日里聒噪的虫鸣都消失了，只有风穿过林间的声音，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滞涩，仿佛空气都在悄然凝固，每一寸都浸着诡异的寒意。
他眉峰微蹙，眯起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警惕，耳廓轻轻动了动，捕捉着风中极细微的异动。
那声音极轻，像是枯叶被踩碎，又像是某种生物在草丛中匍匐潜行。
就在他凝神的刹那，右侧的灌木丛突然“哗啦”一声炸开，一道黑影如离弦之箭般猛冲出来，速度快得只剩一道模糊的残影。
孟皓清瞳孔微缩，只见来人身形扭曲得极不自然，关节像是生了锈的轴承，每一动都透着僵硬。
那人双手呈尖锐的虎爪状，指甲泛着青黑的冷光，带着破风的锐响，直往孟皓清面门狠狠划来。
千钧一发之际，孟皓清腰身猛地一拧，只偏过半寸，那虎爪几乎是擦着他的脸颊掠过，带起的风刃刮得皮肤生疼。
未等对方收势，孟皓清反手扣住那人的手腕，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凉刺骨，毫无活人的温度。
可当他抬眼看清来人的面容时，瞳孔骤然放大，握着对方手腕的手指下意识地松了半分。
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五年前早已身死的董寅！
惊愕之下，他迅速回过神，侧身一记扫堂腿踹在董寅膝弯，借着对方失衡的瞬间纵身向后跃开，与他拉开数米距离，声音里带着难掩的震惊：“什么？董寅？”
再看董寅，他站在原地没有丝毫反应，双眼是一片死寂的漆黑，连眼白都消失不见，周身还萦绕着淡淡的黑气，像实质化的阴霾。
一阵“嘎达、嘎达”的脆响从他体内传来，那是骨骼被强行扭曲、拉扯的声音，每一次关节转动都透着非人的诡异。
孟皓清心中一沉，瞬间便明白了，董寅早被制成了任人操控的傀儡。
“往生傀儡术……”孟皓清喉结滚动，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吴砚之早已身死，世间怎会还有人会这门邪术？”
他的思绪尚未理清，董寅突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声音沙哑刺耳，毫无人类的神智。
下一秒，董寅身形猛地向前突进，速度比刚才更快了几分，转瞬便已近身。
孟皓清不敢有半分怠慢，连忙运起内力，淡红色的内力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护罩。
“嘭！嘭！嘭！”
董寅的拳头接连砸在护罩上，每一次撞击都发出沉闷的声响，震得孟皓清手臂发麻。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董寅的每一击都蕴含着惊人的力量，比寻常武林高手还要强悍数倍，若不是有内力护体，恐怕早已受伤。
孟皓清心中暗道不好，他曾见识过往生傀儡术的难缠，傀儡本身不知疼痛、不畏伤势，只会一味地进攻，拖延下去对自己极为不利。
思忖间，孟皓清不再犹豫，左手猛地一扯左臂缠绕的白布，随着白布层层落下，他手臂上蜿蜒的纹路逐渐显露出来。
他左手用力一握，体内内力飞速运转，尽数涌向左臂，那些纹路瞬间亮起，散发出如同岩浆般炽热的红色光芒，连周遭的空气都仿佛被烤得灼热起来。
趁着董寅再次挥拳袭来的间隙，孟皓清腰身一拧，左臂带着炽热的内力，径直朝着董寅的面门轰出一拳。
“砰！”拳拳相撞的瞬间，红色内力爆发开来，董寅的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般顿在原地，下一秒，他的头颅便与身体分离开来，滚落在一旁的草丛中，黑气也随之消散。
孟皓清收回拳头，踉跄着后退两步，扶着旁边的树干大口喘着粗气，额角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
他缓了片刻，才蹲下身，目光落在地上董寅的傀儡躯壳上，指尖轻轻碰了碰傀儡的手臂，只觉触感坚硬如铁。
“竟然比当年吴砚之练就的傀儡还要强……”他喃喃自语，眼神凝重起来：“这钢铁一般的躯壳，绝非寻常手段所能制成。看来，此事恐怕真的跟那个预言有关了。”
孟皓清站起身，看了一眼天色，雾气渐渐散去，太阳已经出现。
他弯腰握住董寅的脚踝，拖着傀儡的躯壳，一步步朝着山下那座隐蔽的私宅走去。
山路崎岖，傀儡的身体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也拖出了一连串未解的谜团。
未时。
孟皓清私宅后院。
孟皓清将董寅的傀儡躯壳重重放在地上，沉闷的撞击声在空荡的屋内格外清晰。
他双臂环在胸前，眉头拧成一道深深的沟壑，目光紧锁着地上毫无生气的躯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臂上尚未完全褪去红光的纹路。
片刻后，他重重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凝重：“坏了，这下麻烦大了。”
他弯腰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傀儡的手臂，触到的坚硬触感让心头的不安更甚：“要是这种程度的傀儡，在这五年里被人悄悄提炼出无数个，那可就真应了预言里那句话——天下大乱，怕是挡都挡不住了。”
话音刚落，后院方向突然传来“吱呀”一声轻响，是木门被推开的声音，还夹杂着拖拽重物的摩擦声。
孟皓清立刻直起身，转头看向后门。
只见元申脸色同样阴沉，双手抓着一具尸体的衣领，脚步沉重地将人拖了进来。
尸体的四肢软塌塌地垂着，在地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当元申抬眼看到地上的傀儡时，脚步猛地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了严肃，随手将手里的尸体往旁边一扔——那具尸体“咚”地一声落在董寅身旁，侧脸朝上，赫然也是一副瞳孔漆黑、毫无生气的模样。
“你也遇见了？”孟皓清微微偏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原本以为自己遭遇傀儡只是偶然，如今看来事情远比想象中更棘手。
元申直起身，揉了揉发酸的手腕，长长叹了口气：“是啊师兄，何止遇见，我还遇上了两个。”
他语气愈发沉重：“跟我对上的那两个，看身手和打扮，应该是江湖上有些名气的散人。
他们活着的时候本事本就不弱，没成想被做成傀儡之后，不仅不知疼痛，力气和速度反倒比生前强了不少，费了我好大功夫才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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