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魔界。
昔日热热闹闹的各国王城，如今一片死气沉沉。
无论贵族还是平民，尽皆上了战场。魔界大军倾巢而出后，留在魔界的都是些实力极弱的老幼病残。
洛国王城外的一处密林，古老的枝虬遮天蔽日，盘根错节。
“阿姐，阿姐，你看我找到了什么！”少年举着一块流光溢彩的晶石，喜滋滋地拿给旁边的少女看。
“阿弟，你是在哪里找到的，这晶石真好看！”少女同样兴奋不已，拿着晶石爱不释手。
“喏，就在前面那里。”少年指了指前方黑漆漆的密林，惋惜说道：“可惜，爹和娘都去仙门打仗了，不然真想拿给他们也看看。”
“真笨，我们多拿一些回去放在家里，等爹娘回来不就看到了？”
“对哦，那，我们再去前面多找一点。”
银铃般的笑声落在密林里，少年少女一前一后地向密林深处跑去。
被眼前庞大的晶矿震撼，少女张大了嘴：“天呐，居然有这样大的晶矿……阿弟，你说这会不会很值钱？”
“我也不知道……阿姐，你说这会不会是有主的？”少年同样惊得瞪大了眼。
少女沉思一会：“有可能，不过现在城中无人，我们偷偷拿一点，应该无事。”
“好！”
两人蹲下，开始兴冲冲地挖着晶矿，完全没注意到有黑影自脚下无声地蔓延而来。
“啊！”
少年的惨叫惊起飞鸟阵阵，少女大吃一惊，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也被黑影束缚，拉进了地下一团弥漫的黑雾中。
“啊——啊！救命——救命——！”
少年和少女的惨叫越来越低微，不过多时，刚才还活泼乱跳的一对姐弟，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咯吱咯吱的咀嚼声在寂静的密林中显得尤为恐怖，一道怪异的低笑响起：“好久没开荤了，这血肉的滋味还是那么令人食髓知味……不过，若论味道，还是人族的更佳，尤其是修为高的灵肉……桀桀……”
……
枫染原，行宫。
“容儿。”
突然被熟悉的声音叫住，东方九容回过头：“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副阵眼修复好了吗？”
“无法完全修复，他的血效力太强，只能简单修补了一下，不过好在只破了两个，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影响。”明昭说道。
“哦。”她无所谓地点点头：“你和他交手了吗？”
“没有，我去到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明昭眸色幽微：“容儿，他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他脑子不太正常，疯疯癫癫的，我不想理他。”她不着痕迹地掩盖事实，不打算让明昭知道。
“是吗？他日后或许还会纠缠你，再有下次，你直接唤我前来就是。我是你的夫君，解决纠缠妻子的男人，为夫者责无旁贷。”
“我真搞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东方九容扶额：“明明前不久还毫无负担地拿我做诛魔阵阵眼，现在又装成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不懂他到底有什么图谋。明昭，我养他长大，他心思向来深重，不得不防。”
明昭一顿，目光里多了几分奇异：“……你觉得是他拿你作为诛魔阵阵眼？”
“不然呢？他封印我的记忆，把我锁在那座山谷中，不就是为了以我为阵眼吗？”她耸耸肩，“否则他为什么要特意把我留在那里，直接在玄极宗杀了我不好吗？再说了，他一心要杀你报仇，若不以我为阵眼，那诛魔阵岂能杀得了你。他那样的人，怎会放任自己功亏一篑呢？”
明昭眸色幽深，半晌方才开口：“或许吧。”
“罢了，讨论这种事没意义，实在无趣。说说你下一步的计划吧。”
“等等。”
东方九容忽道：“楚云启这次同样作战不力，你要罚他吗？”
“依容儿之见，该当如何？”
“我是在请示陛下的意见，陛下可休要又把球踢回给我。”她不接明昭的话茬，把锅又推回去。
“你是我的皇后，你我夫妻一体，你的意见就代表了我的意见。”明昭笑得云淡风轻。
东方九容眯起眼，和挂着和煦微笑的明昭对视良久，明昭始终保持着微笑，不见半分脸色波动。
“……老狐狸。”她忍不住当面咒骂。
明昭挑了挑眉：“皇后，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夸我吗？”
“皇帝陛下，你怎么能这么厚颜无耻？”她不客气地回击，“想让我来做这个恶人？真是一手好算计，我才不干。”
“怎么会？我说了，你我夫妻一体，对外任何决定都代表了我们两人，你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不过，皇后，我想知道你的想法，你不必想太多别的，直接说便是。”
“哼。”她冷哼一声，直截了当：“楚云启不能罚。”
“哦？九霄之前可是被罚了，若不罚云启，岂非会让九霄忿然不公？”
“那时和现在情况不一样。”东方九容沉声道：“楚军力战仙门最强的青云宗，并且以一己之力挡下了青云大阵。虽然最终未能一举歼灭青云，但此一役让青云宗损伤惨重，并非完全没有达到效果。”
“何况，当时首战失利，军心不稳，加之九霄之错太过低级，累得风国损伤惨重，必须得责罚九霄，方能免于楚云启那一派抓住把柄。但这一次，我当着楚军所有人的面救了楚云启在先，若是宽宏原宥他在后，必能收服楚国以及其他三国的人心。”
“楚云启欠了我们一个人情，不管心里再怎么不服气，面上总得做做样子。楚云启碍于情面动不了手，其他人也翻不起浪，魔界内乱风险可平，再无后顾之忧。”
“至于九霄……”东方九容沉吟，“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和收服楚云启及背后楚国相比，让九霄受些委屈在所难免，两害相较取其轻。”
明昭赞许地望着她，叹道：“我果然没有选错人，五千多年岁月中，唯有你一人，才有资格与我并肩而立。”
“哼，老狐狸，你不是早就计划好了吗，还问我干什么？”
“自然是想看看皇后的想法是否与我心有灵犀。”明昭调笑道。
东方九容撇了撇嘴：“得了，少说两句这种话。我上次跟你说过了，逢场作戏在外面做做样子就好了，只有你我两人的时候，用不着再做戏。利用就利用，我就喜欢这样单纯的关系。”
“容儿。”明昭眸光幽深，“若我说，我对你并非做戏，而是出于真心呢？”
“真心？”她不可思议，“你和司凌夜一样，脑子都坏掉了？你摸着你心口说，你出自哪门真心呢？”
“你看，复活天音大哥是你故意设计引我入彀的诱饵，进我心之城时也不忘种下你的意念，明知我在司凌夜手下受苦还要冷眼旁观，为的就是让我彻底放下过去，变成你希望的样子……”
“你恨不得榨干我可利用的全部价值。”
“明昭，我知道，你为了你的大业和愿望利用我，你，只是想要一把为你征战的利剑。我不会因此怪你，更说不上恨。毕竟，你利用归利用，却并未主动对我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或者说，那些是可以被利益抵消的伤害。”
“所以，我愿意和你合作。”
“不过，有关这些，我以前不说，是因为我不想跟你撕破脸，不代表我傻。”
“我知道你以前撩拨我，是从九霄那知道了我的弱点，想要利用我的感情，让我爱上你后再效忠于你。”
“但现在……你根本不需要费这么大劲，我是你的盟友，在实现你我共同的愿望之前，我不会背叛你。那些虚情假意，还是趁早收起来吧。你我之间是利益联结，比所谓真情要稳固多了。”
明昭抿紧唇，第一次为自己过去的行为感到狼狈不堪：“容儿，你听我解释，我对你并非假意！五千年来，我只对你一人动过心，至于过去，那是因为……”
“……有时候真搞不懂你们男人都在想什么。”东方九容是真无语，打断了他狼狈的解释：“你们的真心是在路边捡的吗？一个两个的都说真心真心，这玩意你们还是留着送给别人吧，我不稀罕。”
离开殿门时，她挥了挥手，嘲讽道：“当然，如果你愿意现在就把帝位给我，自己退而为后，我就相信你的真心。”
定定地看着那道紫色背影直至消失，明昭松开攥紧的拳头，指甲深深没入掌心。
活了五千年，始终道心坚定的帝王，第一次感受到了心痛和后悔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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