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嘉看着诸位大臣,可以说当今天下思想最灵活的人。
但是从铜钱、银锭,改为纸钞,实在是难以想象。
“对就是以朝廷名义发纸钞。”李从嘉笑看着众人,宋朝后期经济大发展,才出现了纸钞,还领先这个时代百余年。
最终还是董蒨先开口,提出了最实际的问题:“陛下圣虑深远。然……此钞如何防伪?若伪钞横行,则此法立败,朝廷威信扫地。”
“问得好!”
李从嘉成竹在胸,“此事,需倚重诸卿通力合作。”
他看向潘佑:“潘卿,你心思缜密,富于奇想。这宝钞的版式设计、繁复花纹,就由你主导。务求精美绝伦,难以仿制。”
他又对张泌道:“张卿熟知钱谷,宝钞的面额设定、与铜、银新钱的兑换比例,由你户部精细核算,务必公允,取信于民。”
接着是钱弘亿:“钱卿熟悉商贾运作,‘大唐钱庄’的设立、章程制定、运营管理,由你总揽。先在潭州、扬州、洪州、成都等大邑试行。”
最后,他郑重地对董蒨说:“而防伪之核心,在于用纸。朕的澄心堂,所造纸张天下无双。董卿,朕命你督领澄心堂,以特供宫廷的楮皮纸为基,掺入特殊材质与暗记,研制‘宝钞专用纸’!此纸配方,列为最高机密!”
一场不见硝烟的金融战争,就此拉开序幕。
澄心堂内,工匠们在董蒨的监督下,日夜试验,终于造出了质地坚韧、内含暗纹水印的特制纸张。
李从嘉特别重视,每每有新研纸张,他都亲自比对,此事是立国根本,纸钞选用纸张,三番五次被打回去重新研制。
潘佑带领的画师们,设计了融合龙纹、云气、密字的复杂图案,并由顶尖刻工雕版。
张泌与钱弘亿反复推敲,定下了“壹贯”、“伍贯”、“拾贯”三种面额,并与新铸的“大唐通宝”确立了稳定的兑换关系。
赵普则统筹全局,协调各方,并起草相关律法,严惩伪造宝钞者,以立峻法。
一时间,各项事情,快速推进开展,李从嘉只觉得每日时间过的飞快,没日没夜的忙着。
转眼间,秋去冬来,天气渐渐寒冷起来。
暮色渐深,华灯初上。
李从嘉终于批阅完最后一本奏章,揉了揉发涩的双眼,正准备传膳,却听见殿外传来一阵细碎而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孩童稚嫩的嬉笑声。
他冷峻的眉宇不由得柔和下来,方才萦绕于心的天下事、金融策,此刻皆被这声音驱散。
只见皇后周娥皇牵着一位约莫三岁、虎头虎脑的男童走了进来。
那男孩一见李从嘉,便挣脱母亲的手,迈着小短腿欢快地扑向御案,口齿不清地喊着:“爹爹!”
李从嘉朗声一笑,俯身将儿子李仲宣高高举起,引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周娥皇立于一旁,看着父子嬉戏,倾国倾城的容颜上带着满足而温柔的笑意,轻声道:“陛下,宣儿今日在花园里追着一只蝴蝶跑了半日,嘴里一直念叨着要‘爹爹看’。”
“哦?朕的宣儿如此厉害?”
李从嘉将儿子抱在怀里,用下巴上新生的胡茬轻轻蹭了蹭他粉嫩的小脸,逗得孩子缩着脖子直躲。
周娥皇心疼他,日夜操劳,说话间便要带着李从嘉回到后宫中。
不一会,却是徐蕊儿与黄莹一同来了。
徐蕊儿身姿婀娜,眉梢那一点黑痣在她含笑时更添几分动人心魄的风情,她抱着一个刚满一岁、玉雪可爱的女娃,名为李永宁。
而黄莹则领着一个两岁左右、正睁着大眼睛好奇张望的男孩,名为李仲瑾。
黄莹性子依旧单纯,手里还拿着一个刚刚让宫内匠人做的、会自己走路的小木鸭,显然来时还在和儿子一同研究。
“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姐姐。”两女盈盈下拜。
“免礼,都过来坐。”
李从嘉心情颇佳,示意内侍增设座席。
他接过徐蕊儿怀中的永宁,小女娃也不怕生,伸出小手好奇地抓弄他龙袍上的纹饰。
徐蕊儿见状,掩口轻笑,眼波流转间自带一股狐媚风韵,柔声道:“陛下连日操劳,臣妾瞧着都清减了些。永宁近日学会叫‘父王’了呢,只是还不清晰。”
另一边,黄莹已迫不及待地将那木鸭上紧了发条,放在光滑的金砖地上。
木鸭便“嘎嘎”地摇摆着走了起来,引得李仲宣和李仲瑾两个男孩立刻从父亲身边跑开,兴奋地追着木鸭满殿跑。
黄莹看着孩子们,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快乐,对李从嘉道:“陛下,这机关鸭比之前的又精巧了些,若是做大些,说不定真能载物呢!”
殿内一时充满了孩童的嬉闹声和女眷们的软语轻笑,其乐融融。
然而,在这片温馨之中,却有一道略显落寞的身影悄然出现在殿门处。
是苗女出身的嫔妃秦玉。
她依旧白嫩秀丽,带着苗疆女子特有的水灵,只是看着周娥皇怀中的李仲宣,徐蕊儿身边的永宁,以及黄莹照看的仲瑾,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羡慕。
她入宫最晚,至今尚未有所出。
看着三位姐姐围绕着孩子,享受着为人母的喜悦与陛下的关爱,她心中那份渴望便愈发强烈。
周娥皇心细,最先察觉到秦玉的情绪,温言唤道:“玉妹妹,快进来,站在门口作甚?”
秦玉这才收敛心神,快步走入,向李从嘉和周娥皇行礼。
李从嘉将她的落寞看在眼里,对她招了招手,温声道:“玉儿,到朕身边来。”
秦玉依言走近,李从嘉空出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略显冰凉的手,柔声道:“可是想家了?或是觉得闷了?朕这些时日忙于朝政,冷落你了。”
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和话语中的关切,秦玉眼圈微红,连忙摇头:“臣妾不敢。只是……只是看到姐姐们和孩子们,心中羡慕得紧。”
她声音越说越小,带着一丝委屈和娇憨。
李从嘉闻言,心中了然,更生怜惜。
他环视着殿内的妻儿,看着周娥皇的端庄贤淑,徐蕊儿的妩媚可人,黄莹的纯真烂漫,以及秦玉的娇憨率真,她们构成了他于这世间最温暖的港湾。
再想起白日里朝堂上的剑拔弩张、天下棋局的步步惊心,此刻的温情更显珍贵。
他拍了拍秦玉的手,语气坚定而温和:“子嗣之事,也怨不得你,你为医者,也是知道,我这日夜忙碌,都没时间回去……急不得。日后,朕会多抽时间陪你们。”
说罢,他放下永宁,起身走到殿中,将追逐木鸭的李仲宣和李仲瑾一手一个抱了起来。
朗声笑道:“今日朕谁也不见了,就在此处,陪朕的皇后、爱妃和孩儿们用膳!谁都不许再提国事!”
这一刻,他不是威震南方的唐主,不是雄心勃勃的帝王,只是一个享受着家庭温暖的丈夫与父亲。
烛光摇曳,映照着满殿的温馨,将那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暂时隔绝在了这宫墙之外。
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年终岁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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