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康和南宫御早已抖如筛糠，冷汗浸透了华贵的使臣袍服，
紧贴在后背，一片冰凉。
他们不顾一切地向前膝行，几乎要扑到御阶之下，涕泪横流地哀嚎：
“国公爷明鉴！国公爷明鉴啊！全是虞氏和南宫月那贱人自作主张！”
“我等……我等国君与臣民实属无辜！毫不知情啊！求国公爷开恩！求陛下开恩！”
“无辜？”
楚怀忠须发戟张，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利的冷笑，
那笑声里淬满了毒液般的恨意，狠狠剐过殿中每一个人的耳膜。
“你们也配谈无辜？”
他猛地抬手指向殿外虚无的天空，仿佛要戳穿那沉重的殿顶，
“我的乖宝何辜？她腹中那两个连天日都未曾见过的孩儿何辜？！她们就该死吗？！”
就在这恨意滔天、几乎要将整座金殿点燃的瞬间，
殿门外，一个尖利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猛然撕裂了凝滞的空气：
“摄——政——王——到——”
嗡！殿中所有人的心神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瞬间失声。
百官头颅齐刷刷转向那扇巨大的朱漆殿门，连呼吸都为之停滞。
金康和南宫御如遭雷击，脸上最后一丝血色瞬间褪尽，
惨白如金纸，瘫软在地的身体只剩下不受控制的战栗。
晨光自洞开的殿门外汹涌灌入，刺破殿内的幽暗。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踏着那片炽亮的光晕，一步步走了进来。
玄色蟒袍深沉如凝固的暗夜，袍摆上狰狞的五爪金蟒随着他沉稳而决绝的步伐无声游动，仿佛要择人而噬。
来人正是摄政王君九霄。
仅仅一个月未见，他如同被地狱之火反复灼烧过。
那张曾令无数闺阁女子魂牵梦萦的俊美面容，此刻瘦削得只剩下嶙峋的轮廓，
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薄唇抿成一道毫无弧度的冷硬直线。
皮肤是久不见天日的苍白，衬得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阴鸷和死寂，如同深渊寒潭。
人尚未走到御前，一股无形的、带着血腥气的凛冽杀意已如实质般弥漫开来，
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令人窒息。
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深重的暮气，仿佛从黄泉尽头归来的修罗。
他无视了殿中所有惊惧、探寻的目光，径直走到丹墀之下，
对着御座上的梁帝，动作标准却毫无温度地躬身一揖。
玄袍的袖口随着动作滑落一截，露出腕骨上缠绕的一圈褪色发旧的红绳，
绳上系着一枚小小的、温润的羊脂玉平安扣，那是王妃楚星瑶的旧物。
“臣弟，见过皇兄。”
声音低沉平缓，却似金铁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刮骨钢刀的寒意。
梁帝君临的目光瞬间捕捉到了那枚玉扣，
随即落在他深陷的眼窝和眼底那片死水般的冰封之上。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君临的脊背。“老九……”他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干涩，“坐吧。”
君九霄并未依言落座。
他挺直脊背，玄色的身影如孤峰峙立，目光越过御座，投向殿外渺远的天际，
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望见了血色的战场。
“皇兄，”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响彻在落针可闻的大殿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后路的决绝，
“苍穹之下，四国并立，分合之势，自古皆然。”
“臣弟……愿亲提大梁虎贲，挥戈东向，踏平南诏、东华，一统四境！”
话音落下，死寂的大殿内，只有一片倒抽冷气之声。
梁帝君临的心猛地一沉。他太了解这个弟弟了。
那平静话语下翻滚的，哪里是什么天下一统的宏愿？
那是焚尽一切的复仇之火！
那是要将整个南诏、东华拖入血海地狱，为他心尖上那对惨死的妻儿陪葬的疯狂！
自从小王妃楚星瑶有了身孕，君九霄简直将她视若珍宝，恨不得时时刻刻捧在掌心，寸步不离。
眼看着瓜熟蒂落，双喜临门之际，迎来的却是如此惨绝人寰的结局
……南诏和东华，这次是真正触到了这头暴怒雄狮的逆鳞，断无生路了！
“摄政王！摄政王息怒！万万使不得啊！”
金康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扑向君九霄的脚边，
却被那玄袍散发的彻骨寒意冻得僵住，只能徒劳地伸着手，语无伦次地哭喊：
“是虞氏！全是虞氏一族自作主张！”
“与我国主、与南诏万民无关啊！”
“何至于……何至于动此倾国刀兵？求王爷开恩！求王爷开恩啊！”
南宫御也抖着身子，声音破碎：
“王爷！万事好商量！只要王爷肯息怒，任何条件，东华倾国之力也必当满足！”
“只求……只求王爷念在……念在王妃已然……已然仙逝……莫要再……”
“仙逝？”
君九霄霍然转身。动作快得只留下一片玄色的残影。
那双深陷的、布满猩红血丝的眼眸，终于落在了金康和南宫御惨无人色的脸上。
那目光，如同淬了万载寒冰的利刃，带
着毁天灭地的暴戾和足以冻结灵魂的疯狂杀意，狠狠刺入他们眼底！
“吾妻楚星瑶，”
他开口，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却像带着齿刃的冰凌，
狠狠刮过听者的耳膜，
“吾那未及降世便夭折的一双骨血……”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那压抑的痛苦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熔岩，
在死寂的表面下汹涌咆哮，
“她们……死了！”
最后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裹挟着滔天的悲恸与毁灭一切的疯狂，
震得整个太和殿嗡嗡作响！金康和南宫御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当胸击中，
五脏六腑瞬间移位，猛地瘫倒在地，面无人色。
君九霄的目光掠过他们，如同掠过两具即将腐朽的死物，投向虚无的远方，
那里面只剩下无边的黑暗与毁灭的决心。
“是非曲直，恩怨情仇……本王无心再听，亦无意再辩！”
他猛地抬手，指向殿外，动作决绝，带着斩断一切的锋芒。
“明日卯时三刻，点将台前，大军开拔！兵锋所指——”
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在金康和南宫御绝望的脸上扫过，
“南诏！东华！寸草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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