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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风暴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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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弥漫着苔藓、灰尘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壁炉里的火苗恹恹地跳动着,勉强驱散一丝寒意。伏地魔蜷缩在宽大的扶手椅中,像一团裹着破布的阴影,只有那双在昏暗中闪烁着不祥红光的蛇眼,显露出他的存在。

小矮星彼得几乎是拖着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他气喘吁吁,脸上混杂着恐惧和一丝邀功的谄媚。格斯福斯的状态确实符合一个“艰难逃脱者”:原本考究的司长袍子被撕扯得破烂不堪,沾满了污泥和暗红色的可疑污渍。他脸上有几道新鲜的划痕,头发纠结成一团,嘴唇干裂,眼神里混杂着惊魂未定、疲惫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此时在地下室的最深处,完美融入黑暗的伏地魔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刻意压制了自身那令人不安的魔力波动,他需要一个绝对客观的观察视角。彼得和格斯福斯都以为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以及那条蛇。

彼得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格…格斯福斯先生,您…您能回来真是太好了!主…主人非常关心您的安危!”

格斯福斯声音沙哑,带着真实的疲惫和一丝后怕,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佩蒂格鲁…感谢梅林,我终于…终于逃出来了!那些…那些疯子!” 他的眼中流露着愤怒,“他们把我关在翻倒巷最深处的一个老鼠洞里!又黑又臭,像下水道一样!还想撬开我的嘴!”

伏地魔在黑暗中,无声地发动了摄神取念,侵入了格斯福斯的脑海。他没有强行翻找,而是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任由格斯福斯此刻激烈翻腾的记忆碎片主动呈现出来。

刺耳的咒语破空声,禁林边缘的伏击,剧烈的疼痛。

黑暗…无尽的黑暗…潮湿冰冷的石壁…铁链的冰冷触感…守卫模糊的交谈声…

一张被污水浸湿、揉皱的报纸碎片边缘,隐约能看到“魔法部”、“顾问”、“正义执行”等字眼,但具体内容模糊不清…一次难得的守卫松懈,看守在打瞌睡…拼尽全力挣脱束缚…在黑暗肮脏的巷道里亡命奔逃…被傲罗送到圣芒戈…再次逃脱…找到隐秘的联络标记…

强烈的恐惧、身体上的剧痛、被囚禁的绝望、逃脱时的狂喜与紧张…所有情感都无比真实,没有逻辑断层。尤其是守卫的“闲聊”和那张模糊的报纸碎片,在他记忆深处非常清晰。

伏地魔评估着自己所能总结出来的部分:记忆连贯,情感真实,符合长期囚禁和逃脱的特征。守卫的对话和报纸碎片…指向性明确。没有发现夺魂咒或其他强力精神控制的魔力残留…但还不够。他需要一个更确定的砝码。

彼得感受到了什么,猛地哆嗦了一下,面对现在瘦弱还重伤未愈的格斯福斯,他这个体型非常有用——能快速用力气压制住格斯福斯,然后快速用了个束缚咒。彼得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小瓶子,里面是清澈无味的液体。他颤抖着掰开格斯福斯的嘴,不顾对方微弱的挣扎,将三滴吐真剂滴了进去。

“你的名字。”彼得问。

“埃德蒙·格斯福斯!” 格斯福斯死死瞪着他,“你竟然怀疑我?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谁囚禁了你?”

“我不知道!一群穿着黑袍的巫师在禁林边缘伏击我,深色头发,很强大,像是黑巫师。”格斯福斯咬着牙说。

彼得:“你被关在哪里?”

“不知道,不认识的地方,我只知道看守的人里有几个傲罗。”

彼得:“他们审问您了?问了什么?”

格斯福斯恶狠狠的:“问了你的好主人计划!还有霍格沃茨、安格尔斯·格林。但什么都没说!满意了吗?”

“你有看到有关加强第三项比赛戒备的报道吗?”

“什么报道?我没见过,但有听说……可能是之前登报过,也可能只是外界乱传,看守我的傲罗并不知道这件事……但可能是他们不在守护霍格沃茨的范围。”

“魔法部的人怎么说?他们难道没有去圣芒戈看你吗?”

“他们来了,但也没有提到加强第三项比赛防备的事。只说会找人保护裁判,毕竟失踪的人是裁判而不是勇士。”

伏地魔沉默地听着。吐真剂下的证词与摄神取念看到的记忆碎片完全一致,逻辑自洽,情感基础真实。多重检验下,格斯福斯通过了。他暂时排除了对方被控制或主动背叛的嫌疑。

“把他弄起来。”暗处的伏地魔命令道。彼得连忙把瘫软的格斯福斯拉起来。

“格斯福斯,”伏地魔的声音依旧冰冷,“计划要提前了,我想以后大概是用不到你了。”

“提前?”格斯福斯不可置信,“是小巴蒂的想法吗?你那个忠心的仆人?魔法部还不一定要加强防备呢,这就提前计划?”他嗤笑一声,“如果他身份暴露,霍格沃茨难道很缺少你们给我喂的这种吐真剂?”

格斯福斯看了眼畏畏缩缩的彼得,又笑了,“好吧,确实缺,毕竟西弗勒斯·斯内普的魔药比这只老鼠好几万倍。”

伏地魔猩红的蛇瞳死死盯着格斯福斯。吐真剂下的话,是对方“真实”的想法。这番话确实合理,格斯福斯一是担忧计划提前后他就会被除掉,二也是怕小巴蒂被抓住后,因为吐真剂把他供出来。

“不过倒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格斯福斯好像又思考了一会儿,似乎是想通了,说道:“小巴蒂处于风暴中心,压力本来就挺大的。而且万一魔法部真的要加强防备,那在比赛里动手是绝对不可能的了。但我相信……”

他流里流气地说:“小巴蒂清楚失败的代价,而且就凭他那么忠诚的人,哪怕就算是自己死掉,也会拼尽全力想要你复活吧?”

伏地魔瘦小的“婴儿身躯”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虽然双重验证都没问题,但他也需要防备高超的记忆伪造,或是对吐真剂的反抗。

可他需要复活。他需要哈利·波特。小巴蒂是目前唯一能接触到哈利并执行计划的人。备用计划虽然风险高,但已是唯一的选择。格斯福斯的“证词”,最终只是印证了他已知的困境。至于疑虑……等哈利到手,再慢慢清算也不迟。他现在只能选择相信小巴蒂,这个最忠诚的仆人。

“够了。”伏地魔嘶哑地打断格斯福斯。他转向彼得,声音斩钉截铁:“虫尾巴。”

“主…主人!”彼得连忙应声。

“立刻联络小巴蒂。告诉他……”伏地魔的红瞳闪烁着决断与冰冷警告的光芒,“我准许他提前行动。启用备用计划。”

“是!是!主人!我马上去!”彼得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就想往外跑。

“等等。”伏地魔的声音再次响起。彼得僵在原地。伏地魔的目光扫过一脸烦躁和对之前被囚禁的生活感到愤怒的格斯福斯。

“把他,”伏地魔用枯枝般的手指随意指了指格斯福斯,“带到楼上最西边的空房间。加上反幻影移形咒,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离开半步。”

“是…是!主人!”彼得连忙应下,费力地架起一身伤痕,又十分虚弱的格斯福斯,拖着他离开了这令人窒息的地下室。

伏地魔独自留在昏暗的光线下,壁炉的火光在他皱巴巴的古怪皮肤上投下跳动的阴影。他的眼睛缓缓转向虚空,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墙壁和遥远的距离,落在了霍格沃茨城堡的方向。

小巴蒂·克劳奇,很快……就是证明你忠诚与价值的最后时刻。那张旧字条带来的阴影,魔法部严查带来的压力,安格尔斯·格林掀起的风暴……以及格斯福斯所提供的真实、且与小巴蒂所提供的完全不同的情报,都将用哈利·波特的到来洗刷。

只许成功。

小巴蒂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睁开,里面没有喜悦,只有破釜沉舟的决绝和一丝被无形丝线越缠越紧的窒息感。

时间到了。

————

城堡内,安格斯用一个小小的火焰魔法烧毁那张带有彼得笔迹的纸张,然后转身走向书桌抽出信纸,羽毛笔蘸满墨水,流畅地书写起来:

「油嘴滑舌的先生,

按计划吹响号角。让“他们”的怒火燃遍每一份报纸,每一间酒馆。重点:圣芒戈的“失职”,魔法部的“敷衍”,以及最关键——福吉部长大人只有在被逼到绝境时才肯“施舍”的那点可怜效率。

——A.b.G.」

第二天清晨的《预言家日报》头版,丽塔·斯基特的专栏以加粗的标题占据最显眼的位置:

《二次失踪!圣芒戈安保形同虚设?魔法部的“功绩”还是“遮羞布”?》

「……就在我们为两位裁判‘戏剧性’获救而稍感宽慰不到48小时,更令人惊骇的消息传来:在魔法部宣称‘顶级治疗’和‘重点看护’的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内,刚刚获救的埃德蒙·格斯福斯先生,竟再次失踪!

消息来源可靠,圣芒戈内部已确认此事。据悉,格斯福斯先生所在的病房外本应有傲罗轮班看守,但昨夜却出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空档期’。

联想到此前格斯福斯先生被‘找到’时语焉不详的公告,以及魔法部对具体营救细节讳莫如深的‘高度机密’姿态,我们不禁要问:康奈利·福吉部长,您领导的魔法部,究竟是在保护证人,还是在为他们制造新的灾难?

更令人心寒的是,这并非孤例!回顾整个裁判失踪案,从最初的茫然无措,到民众愤怒围攻魔法部,再到福吉部长突然祭出‘清算旧案’的大旗转移视线,最后直到舆论压力达到顶点时才‘意外’寻回两人……整个过程,像不像一出被精心编排、却处处透着拙劣的闹剧?

我们不得不怀疑:若非舆论汹汹,逼得魔法部不得不‘有所作为’,格斯福斯先生和卡卡洛夫校长,是否还会躺在某个阴暗角落无人问津?

魔法部的信誉,在一次次‘意外’和‘疏忽’中消耗殆尽!民众需要的不再是空洞的公告和镁光灯下的照片,而是真正的行动、透明的真相和对失职者的严厉追责!否则,下一个失踪的,又会是谁?」

魔法部部长办公室内,康奈利·福吉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汹涌的民意淹没了。他肥胖的身体瘫在巨大的办公椅里,汗水浸透了衬衫,圆脸惨白,嘴唇哆嗦着,面前堆满了咆哮的吼叫信残骸和几乎要淹没桌面的抗议信件。

“格林!安格尔斯!快想想办法!”福吉看到推门进来的安格斯,声音都快带上了哭腔,“完了!全完了!斯基特那个毒妇!她快要把我生吞活剥了!民众……民众好像要暴动了!”

安格斯步履从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凝重和关切:“部长先生,冷静。愤怒需要宣泄口,恐慌需要安抚。我们必须立刻做出强有力的回应,展现魔法部的决心和能力。”

“回应?怎么回应?”福吉慌乱地挥舞着手,差点打翻墨水瓶,“再发公告?他们不会信的!加强圣芒戈守卫?人都丢了!”

“公告要发,但内容要变。”安格斯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魔法部中庭飞舞的猫头鹰,声音沉稳,“首先,立刻发布紧急公告:

承认格斯福斯先生在圣芒戈失踪的事实,对此表示最沉痛的歉意,宣布魔法部将动用一切力量,不惜一切代价,全力追查格斯福斯先生的下落。同时,公布对卡卡洛夫校长的最新治疗方案和进展,哪怕他只是吊着一口气,也要让民众看到我们在‘全力救治’。”

福吉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对!对!救治!我们花了大价钱请最好的治疗师!这个要写进去!”

“其次,”安格斯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着福吉,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蛊惑,“我们需要一个更直接的‘行动’来转移焦点,平息民愤,同时……给民众一个看得见的‘敌人’。”

福吉茫然:“行动?什么行动?”

“放出风声,或者说,制造一个‘机会’。”安格斯的声音压低,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您之前也提过,用食死徒转移视线。现在正是时候。”福吉的眼睛猛地亮了,“好!好主意!格林!你真是我的智囊!放谁?你说放谁出来最好?”

安格斯故作沉思:“我觉得分量要足,关联性要强……最好是和前面那些家族有关的,说起来哪个家族的罪状是和食死徒有关的?”

福吉一拍桌子,激动得满脸通红,“我知道了,我知道该选谁了!”

——

小巴蒂想了无数个计划,但都不能做到保护身份的同时还能让哈利·波特接触到门钥匙。

亲自出面?绝对不行!任何他与波特独处的场景,事后都会成为致命的疑点。必须制造一个完美的“意外”,一个指向他人的“动机”。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疲惫地扫过房间,最终死死定格在桌面上那张破旧的、四四方方的羊皮纸。

或许他可以……短暂地冒一次险,为了主人计划的成功,这些冒险又算什么?以及,自从现在魔法部的人入驻学校,教授们忙得飞起,白天时的南区也很少有人进去了……

——

魔法部的福吉很快完成新一步计划的部署,正打算把这个越狱消息让人传出去时,安格斯却拦住了他。

“你把他放到哪儿?最好别真的危害到普通民众。”

福吉自以为计划非常完美地说:“西禁林附近,那边还有几个小型的村庄,村民们能看到他,但指定不会被伤害到。”

西禁林的边缘地带,远离霍格沃茨的喧嚣与魔法部的灯火。这里树木稀疏,荒草蔓生,一条勉强可辨的小径蜿蜒通向远处模糊的村落轮廓。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腐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气息。

两个傲罗——年轻的埃德加和略显老成的帕西瓦尔——正百无聊赖地靠在一棵巨大的橡树树干上。他们奉命“押送”或者说“看守”着几步之外那个穿着破旧囚服、神情恍惚的食死徒。

埃德加打了个哈欠,用魔杖尖无聊地戳着地上的苔藓。“这差事真够蠢的,帕西。像遛狗,还得假装绳子会断。”

帕西瓦尔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浓重的阴影,低声道:“闭嘴,埃德加。部长亲自下的命令,盯紧他就好。”

部长办公室的钟表还在滴答滴答走着。

“村民看不看到无所谓,”安格斯的手指随着秒针的声音轻轻敲击着椅子扶手,语气轻松,“但绝对不能现在登报。现在外面全在骂你和魔法部,万一这会儿让食死徒再逃走一个,人们会骂死你的。”

“可我就想快速解决这件事!”福吉急切地说。

安格斯正悠闲地品着茶,“心急解决不了问题,而且这个计划只是先埋一个种子,不是让你现在使用的,对了,你应该有派人监管他吧?。”

福吉拍拍肚皮,带着点小得意:“那当然。帕西瓦尔和埃德加,都是好手。”

西禁林深处 ,帕西瓦尔为了确保不影响村民,将队伍又往林子深处挪了挪。

而就在埃德加还在抱怨这令人烦心的任务,帕西瓦尔无奈将视线投向远处村落灯火的瞬间——

三根魔法藤蔓突然拔地而起,在一瞬间同时贯穿了埃德加的心脏、喉咙、后腰,甚至连一句惨叫都没来及发出。

魔法部那边,安格斯这次甚至真的为福吉倒了一杯红茶,这让后者有点小惊讶,恍惚地说:“你放心,我是两两分队,保证安全,并且足够听话。”

安格斯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哪怕是不符合逻辑的命令吗?比如放一个食死徒出来还要监管他?”

“不合规矩?”福吉讪笑,“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无论如何,”安格斯还是在笑,“你派出的人确实是对魔法部无比忠诚的,对吧?真是出乎意料。说起来,那两位会使用铁甲咒吗?”

远在禁林的帕西瓦尔在藤蔓破土的瞬间就察觉了,他瞳孔骤缩,战斗本能让他瞬间做出反应。

“protego!”一道半透明的银色护盾瞬间在他身前展开,同时他魔杖指向藤蔓来源的大致方向,厉声吼道:“谁?!Reducto!”

粉身碎骨的咒语将不远处的树干炸碎,他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人影在树边掠了过去,帕西瓦尔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和另一个被吓得呆愣在原地的食死徒,迅速反应过来,试图幻影移形离开现场。

——一大团火焰在同时向他扑去,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布满落叶的地面散落着部分被火焰灼烧过的肢体。

坐在部长办公室的福吉觉得自己冷汗直冒,不知道为什么眼前人的眼神这会儿总让他觉得瘆人,明明笑得那么温柔……

“……而且……”他用手帕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讪笑着,试图找回一点场子,“帕西瓦尔和埃德加是会铁甲咒的,不然我也不会派他们去,你说是吧?他们很可靠。”

安格斯的声音非常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那就好,这样倒也不用为了部长您‘精心策划’的机会而担心了,不是吗?”他微笑地看着福吉,语气温暖,“我相信,等这次的计划结束,我们的成功一定能引起大轰动。”

——禁林

精致的长靴踩在禁林的落叶上发出咔嚓的声响,正一步步向目标逼近。

穿着黑袍的青年蹲下身,确定目标——食死徒塞尔温已死,才取下兜帽,露出一双蓝色的眼眸。

迪尔梅德。

“……至少现在的你们是可悲、可怜的。”他抽出魔杖对准尸体和地上那些残肢,用了一个强效的消失咒,就连地上残存的血迹也都想办法处理干净。

迪尔梅德握着守护者魔杖的手微微颤抖,他检查了一遍“案发现场”的痕迹,收起眼底的不满和怒气,幻影移形离开现场。

身在魔法部的安格斯已经在礼貌告别后转身离去。离开魔法部后他并没有着急回学校,而是先幻影移形到女贞路6号,那套属于麻瓜社区的房子。

安格斯停在屋内门口处,玄关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的轮廓,“迪尔?”他轻声呼唤。

在他对面,楼梯旁的阴影里,迪尔梅德正站在那里,眼睛死死盯着他,手里还握着那根刚刚结束任务的魔杖。

“事情都处理完了。”迪尔梅德说道,声音冰冷,全然失去了之前属于年轻人的清澈感。安格斯愣了一瞬,脱外套的手微微一顿,缓慢放下了。他打量着眼前可以说是和自己共用一张脸的青年,唇角勾起一个探究的微笑。

“你在不满吗?”他整理了一下刚才被自己碰乱的衣领,同时向前逼近一步,缩短了玄关与楼梯间的距离,“你在不满什么?”

迪尔梅德仍然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安格斯垂眸注意到他手里的魔杖,瞬间了然,语气带上了一丝戏谑的调侃:“嗬,怎么?因为你‘处理’掉了那两个听话的傲罗,所以善良的迪尔梅德现在开始良心不安了?”

迪尔梅德深吸一口气,“我讨厌利用。”他停顿了一秒,修正道:“我可以被你利用,但不代表你可以肆无忌惮地命令我做各种各样的脏事,还无视我的请求以及‘报酬’。”

安格斯愣了片刻,然后像是听到了极其有趣的笑话,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耸动。

这句话很熟悉,或者该说太熟悉了。

他歪着脑袋,一手抱胸一手轻轻托着下巴,绕着迪尔梅德开始踱步,上下打量起对方。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病态的好奇和……欣赏?

这位“安格斯”倒也不是完全不像他,虽然更像他会更棘手,但听到对方说出与他曾说过的话差不多的语句,安格斯还是觉得很高兴。

无论如何,所有的安格斯、任何一个安格斯,都不能没有自我,不能是个只会对“父亲”哭泣撒娇的孩子,迪尔的“成长”让他很高兴。

这么想着,安格斯又鼓励似的拍了拍迪尔梅德的肩膀,让后者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情绪瞬间变成了满肚子的疑问。

“你在干嘛??”迪尔被他莫名其妙的动作和眼神惊得后退一步,蓝眼睛里写满惊愕和恼怒,“我在和你说很严肃的事情!我说了我不喜欢被人利用!而且重点是,为什么你的清算名单里没有莫特莱克!”

安格斯对于他迅速转换的愤怒情绪而感到震惊,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来,为什么迪尔梅德会感到愤怒。

根据眼前人曾经的话来看,莫特莱克的祖宗——大概是曾祖父,背叛了迪尔梅德,出卖了他,害他被抓到、被折磨,经历了一系列痛苦不堪的事。

在世界杯之前,迪尔甚至顶着自己那个自己讨厌的人的名字活着,就是为了避免自己忘记仇恨。

而埃里克·莫特莱克,他和他曾祖父年轻时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所以很容易就激发了迪尔梅德的怨恨……当然或许还有别的原因,莫特莱克那家伙确实挺烦人的。

这次清算——至少看似是安格斯对那些曾对自己使过绊子的家族的报复,而在计划中,迪尔梅德拟定名单时也提到了莫特莱克。

但安格斯却并没有那么做。

联想到这里后,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思考好了前因后果并且换位思考了一下,很快就理解了迪尔梅德现在的心情。

「他直到现在还是把我当工具,他从来都没有尊重过我的任何意愿。」

安格斯脸上那点微末的欣赏迅速褪去,换上了一副真诚的、带着歉意的面孔。“对不起。”他难得干脆地道歉,甚至张开双臂,给迪尔梅德一个温暖的拥抱,“是我没有顾及到你的心情。”他紧紧抱住对方比自己稍小一些的身躯。

然而,感情充沛的道歉,悲伤悔恨的表情——都是表演。安格斯在拥抱中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身体的僵硬和毫无回应的冰冷。他缓缓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重新拉开距离,脸上适时地浮现出恰到好处的困惑和受伤。

“怎么?”他声音轻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你不接受我的道歉?为什么?怎么说我们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同一个人,所以我能理解你。”

他抬起右手放在胸前,姿态优雅,又显得无比真诚:“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并不是不尊重你。莫特莱克……我需要用到他,暂时还不能闹掰。不然你以为那些‘民众’和‘记者’为什么能每次都在最恰当的时候,跳出来给福吉一巴掌?他和他家族控制的舆论喉舌,还有用处。”

迪尔梅德冷冷看着他,“我也不想‘误会’,那你倒是把计划提前告诉我,好让我不用‘误会’你,也不需要你临时编出一些理由来搪塞我。”

刚刚还显得真诚的安格斯微微蹙眉,露出一个无奈又带点疏离的笑容:“可我不喜欢和人共享自己的计划,这点就连塞巴斯蒂安都知道。”他温柔的语调出现了一丝裂痕,最后一句带着明显的讽刺:“作为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我,你竟然不懂吗?”

迪尔梅德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那你怎么不找你的塞巴斯蒂安帮忙杀人?怎么不让他去解决那两个‘听话’的傲罗?想必他很乐意这么做——噢,我忘了,”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刻骨的讥讽,“你勉强会有点良心,所以不愿意让塞巴斯蒂安手上沾更多血,因为一开始把他引到这个地步的人,就是你。

安格斯嘴角微弱地抽动着,“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最清楚。”迪尔梅德一步上前,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很大,一步步将他向后逼退,“你忘了吗?我什么都知道,对于你的事情我全都清楚。我知道是你带着他,一路从黑魔法理论走向不可饶恕咒的实践,是你引导纵容他走到杀死亲人的地步,是你让他和家庭彻底破裂,让他最爱的妹妹也离他远去,众叛亲离……这难道都不是你的功劳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话音未落,迪尔梅德迅速抢先安格斯可能反击的动作一步,右手抬起,一个无声无杖的飞来咒后,安格斯的雪松木魔杖瞬间挣脱主人的口袋,稳稳落入迪尔梅德的手中。

“在你的时间只流逝了几秒的时候……”迪尔梅德将魔杖仔细端详,指腹抚过杖身的纹理,“我已经带着它过去了很多年,虽然它并不是很服从我,”他抬眼,“但也不至于不认识我。”

安格斯温柔的面具终于彻底破碎,“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迪尔梅德的呼吸粗重,压抑的怒气在心底翻涌,“我当然是在让你认清你是一个多么虚伪、无情、可恶的人!我看你连眼泪都能算计着流几毫升!”

“我认清我自己?”安格斯仍然显得游刃有余,甚至有闲心把这句话在嘴里拖着长腔绕一圈后,才慢悠悠地吐出来,“我一直都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我看你……”他刻意停顿,目光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对方,“是想让自己认清现实吧?看看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刻意抬起下巴,高高在上的俯瞰着眼前控制着自己的人,“那请问你现在看清了吗?”安格斯挑了下眉毛,恶意满满地补充:“我还以为早在那次莫特莱克的化装舞会时,你就看清我了。看来你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的……聪明。”

属于他自己的魔杖在同时冰冷地抵上了他的脸颊。迪尔梅德那双和他一模一样的蓝眼睛死死盯着他,近在咫尺,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

“至少我在那时候已经明白,你是一个谁都可以牺牲的人。”迪尔梅德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危险的平静,“那我也很好奇另一件事,你难道连自己也能牺牲吗?”

安格斯似乎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满不在乎地耸耸肩,甚至故意把脸颊往那冰冷的魔杖杖尖上凑了凑:“说不定呢?如果你觉得杀了我就能让你更舒坦,或者能让所有人都过得更好,那你就动手吧。”他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对方瞳孔的细微变化,像个在玩一场高风险游戏的赌徒。

一次又一次的伪装和欺骗确实非常乏味……而且这小子大概是被骗多了,好像对他什么时候是演戏的这回事也有了某种认识,似乎不会再被轻而易举的欺骗。

而这次是……之前堆积的情绪爆发了?但安格斯可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要错就错在迪尔梅德不能像他那样换位思考去理解自己的计划。安格斯可不觉得自己的计划有任何一点的错处。

“还不动手吗?”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语气带着诱哄,“确定不动手?说不定等你动手,我还会说出‘只要能让我活下去,我什么都愿意做’的类似台词呢?想想看,多有趣?”

迪尔梅德这下缓缓收回了抵着他脸颊的魔杖,眼神里的风暴似乎平息了一些,只剩下深沉的疲惫和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如果你真的这样说,那我就要怀疑你是不是别人假扮的了。”

安格斯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房子里回荡。他一边笑一边接着整理自己刚才被弄乱的衣领,好像刚才的生死对峙只是一场闹剧。

“说起来啊,”他边笑边比划了一下两人之间明显的身高差,“你知道刚刚的姿势,以你现在的身高真的会显得非常的……嗯,缺乏威慑力?你很喜欢小孩子的身躯吗?我可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为什么不恢复原本的样子吗?还是说……”他眯起眼睛,探究地盯着迪尔梅德,“你的时间魔法有某种限制?比如……不能用太多?我注意到你似乎很少用那种诡谲神秘的魔法啊。”

“我想你可以尽情瞎猜,如果不怕我杀……”“杀掉我?”安格斯嘴角勾起一抹充满挑衅和兴味的笑,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两人距离。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没有杀我呢?担心?害怕?还是……”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带着某种暧昧的暗示,“不舍得?不忍心?”

迪尔梅德猛地转身,快步向屋内走去,“我现在已经不会被你激怒了。”

“什么?”安格斯像是听到了更荒谬的事情,笑声再次扬起,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你以为我在故意激怒你?”他看着那个消失在走廊阴影里的背影,声音清晰地追过去,带着洞穿一切的恶意:

“我亲爱的影子,你现在连弑主都舍不得用力,我以后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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