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乍起，营地中的火光被吹得跳跃如鬼魅。
大祭司猛地睁开眼，那双死鱼般冰冷的瞳孔划过一丝阴狠……他感应到了异动，敌袭将至！
他没有惊慌，只抬手一挥，身后早就准备好了的几十名巫师缓步走出。
他们身披乌袍，脸上纹着古老图腾，一步步踏入营地中央的巫坛阵基。
下一刻——
众人齐声念咒，声音沙哑低沉，如同蛇信吐息，阵基上的符石便轰然一震！
轰！！！
巫坛地面忽然绽出赤红色纹路，蜿蜒如血脉般蔓延至四方。
无数骨灰、兽牙、残肢嵌在阵基之中，仿佛在低声哭嚎。
大祭司从阵中取出一只巨大的黑钵，里面盛着黑红色如淤泥般的液体，他捧起高举，一声狂喝
“以冤魂为引，以血灵为骨——唤醒我族不死之躯！”
轰隆——
空中雷光炸裂，阵基中央飘出无数如烟似雾的黑影，其中隐现无数痛苦扭曲的脸庞在咆哮。
仿佛是被困在巫坛当中的亡魂…
四周的巫师顿时跪伏低吼，口中高呼咒语
“请赐予我们狼师永不腐朽的凶魄！！”
远处，族中号角呜…一声响彻天际，如魔神低语，滚雷般炸开！
下一秒，整座主营像被点燃——
“沙沙沙——”
战号如雷，狼烟冲天，整个羌狼族族中所有将士倾巢而出…
巫阵之中的那些黑红液体被一碗一碗传入士卒之手。
那东西混着不明药渣，像是血，又像是烂泥。众人无声接过，一饮而尽。
——咕嘟！
液体刚入喉，那些魁梧的战士身体便剧烈一颤。
下一秒，肌肉像是被烈火炙烧般胀大充血，青筋一根根从皮肤下暴起，宛如蚯蚓般扭动。
骨骼在嘶吼中“咔咔”作响，他们的眼白慢慢染上一丝血色，双目圆睁，瞳仁震颤如走火入魔。
鼻孔喷出的热气犹如野兽临战前的喘息，滚烫如烟。
“嗬啊——！”
低沉的嘶吼自他们喉咙深处炸开，不像是人类的声音，更像是一头头被封印许久的凶兽，在撕裂牢笼！
他们跺地而起，脚掌落地，硬生生踏裂地面泥土！
众勇士齐齐用右掌拍打自己裸露的胸膛，发出阵阵闷响，随着他们的跺地和嘶吼声…
像是被诅咒的蛮神附体，看着格外凶猛可怖…
他们咧嘴笑着，露出染血的牙齿，眼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不计生死的疯狂！
“杀！！”
他们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仿佛巫阵唤醒的，不是士兵，而是地狱里最凶的狼群！
这种状态他们并不陌生，甚至十分享受！
这是羌狼族的传统——
出战前必须饮下“蚀魂之血”，由大祭司以秘术炼制。
将人骨、尸血、毒蛊、草药熬煮数日，淬炼而成。
凡人若饮，立刻暴毙。
但羌狼死士早已被大祭司改造了体质，能将其化为战斗燃料！
喝下后，他们会进入一种失控却高效的战斗狂化状态。
不惧死、无感痛、甚至没有了人性，就像野狼只渴望杀戮！
他们的血也不再是普通鲜血，是腐烂的黑红，浓稠如墨，腥臭扑鼻。
此时大祭司立在高台之上欣赏着自己炼就的这个军团，十分满意。
“狼群们，为我狩猎吧。”
这时，主战号再次响起，紧接着，数股浓烟从主营升起。
那是羌狼族的“狼烟传令”！
三息之内，四面八方的各路副营开始呼应，营地里原本沉寂的士兵！
如同从地狱蹿出的野兽，死士如潮水般从外围汇聚而来，四方合围——目标直指中军大营，正是阎邩所在之处！
这一战，血腥味未起，便已遮天蔽日！
大祭司低声呢喃
“来吧，白山上屿……几百年前你杀不了我，今天就轮到我杀你了！”
大祭司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突然身旁传来一个声音
“大祭司，全军备战是否……要请示可汗？”
阿尔声音干涩，却还是说了出口，图克在一旁沉默不语。
他们心中却始终有一股挥不去的不安。
大祭司闻言，缓缓转过头来。
他脸上浮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嘴角弯得很高，可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那笑容像蛇，像尸体嘴角不自然的抽搐。
“可汗？哈哈……你们两个啊……”他语气仿佛在哄小孩。
“可汗早就把兵权都交给我了，从南到北、从马厩到巫坛，谁的命不归我调？这一仗，他不必操心。”
阿尔和图克对视一眼——那种生在羌狼族、长在这片土地的情感，让他们迟疑了一瞬。
“……可我们毕竟要发起总战，狼师倾巢而动……可汗应当知情。”
图克也低声补了一句。
空气突然沉了几分，原本笑眯眯的大祭司，那眼睛像鹰一样眯起，寒光森然，嘴角的笑意不变。
可那笑……已然变得皮笑肉不笑，诡异得像剥了皮的笑脸面具。
“……好啊。”
大祭司忽然点头，低笑着抬起手中法杖。
“那我带你们去见可汗——我们去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他转身走向大帐，袍角在夜风中翻卷如墨。
他的背影就像在嘲笑什么……嘲笑两人这多此一举的“忠诚”。
几人很快来到大帐外，大祭司收敛笑意，低声念道
“祁方……携阿尔、图克参见大可汗。西南营地遭袭，恐有敌军来犯，狼师需全体备战，请可汗应允。”
大祭司心底冷笑，对啊，他在这羌狼族的人类蠢名字叫……祁方！
差点都忘了…
不过，今夜过后，他就不再是什么大祭司祁方了，他是大可汗，阎邩！
哦，不不不，以后是统一四国的帝王…阎邩！
只要杀了白山上屿，他就可以堂堂正正拿回他的名字，做他自己！
——大帐内，死寂。
阿尔眉头一跳，图克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其实他们兄弟二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可汗了。
传言说可汗染了风寒，不愿意见人！
但不管怎样，这位一度让他们大家尊重臣服的男人，已许久不问世事。
羌狼族实际的掌权者就是这大祭司祁方！
他们心里不安，这次才硬要拉祁方来“请示”。
过了好一会，才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轻到几不可闻的声音
“……进来吧。”
三人入帐。
刚踏入的那一刻——
阿尔和图克几乎同时停住了脚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腐烂的霉味，像是死尸掩埋过久后又暴露于烈日之下的那种黏腻腐气，让人一口气几乎没喘上来。
大帐中香烟缭绕，帐顶悬挂着层层珠帘、锦绣纱帐，富丽堂皇，却压抑得像一座行将崩塌的坟墓。
最上首的兽皮榻上，大可汗半躺着。
他整个人已非人形……
消瘦得像干尸，皮肤泛着病态灰白，嘴唇苍白泛青。
眼眶塌陷，面颊凹陷得像吸毒过度的废人。
若不是那双死水般的眼珠偶尔转动一瞬，几乎让人以为他已死去多时。
而在他左右，双生姐妹花衣衫尽褪，薄纱勾勒出春色无边，动作却十分怪异。
一人将他瘦如枯木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轻抚。
另一人捧着酒壶将黑红色酒液缓缓喂入他的嘴中。
她们的笑妖冶、媚态动人，眼里却空洞无光，仿佛不是人……更像是养尸匠豢养的魔婢。
大可汗却沉醉其中，面色麻木，喃喃低语，时而笑，时而呆愣。
那种神态，像是灵魂早已被抽空，只剩下皮囊在欲仙欲死之间摇摆。
图克忍不住倒吸一口气，阿尔脸色惨白，心已经凉到谷底。
这就是他们曾信仰的首领？！他如今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祁方却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一样，依旧从容地向可汗复述了一遍全军备战之事。
大可汗只是动了动眼皮，手中还握着女人的手腕，嘴角滴着酒液，半梦半醒地摆了摆手
“都随你……都随你去……”
一句话，打发了。
出了帐，风才将失神的阿尔和图克吹醒。
祁方站在阴影中，慢慢转头，露出一个狡黠得近乎残忍的笑容
“两位意下如何？这军权……我是否可自行决断了？”
他那笑，比刚才还阴，像是毒蛇吞下猎物后吐着信子挑衅…
阿尔和图克沉默许久，脸色青黑，终究只是拱手低头
“……一切，听从大祭司安排。”
那一刻，他们心里知道
羌狼族，再不是那个属于战士的部族了。
而掌权的，是一个巫术缠身、野心深沉、眼底带着死亡气息的祁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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