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闷闷开口：“那姐姐留下来，又能做什么呢？你又不是神仙。”
“你刚才不是还说我是仙女吗？”我笑了一下，半真半假地说：“我就是仙女，我是来为你改写历史的。”
他猛地抬头，眼睛睁得更大了：“改写历史？”
小孩子嘛，就是容易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学的就是讨好你的父皇，你要学习怎么在朝堂上一鸣惊人，更要学习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保护好你自己。”
他似懂非懂地看着我，半晌才低低道：“那……姐姐要怎么帮我？”
“第一”我伸出一根手指：“从今天起，你的功课，我来管。”
他愣住：“姐姐不是说，是我自己聪明吗？”
“聪明是聪明”我淡淡道：“可聪明用错了地方，只会死得更快。你刚刚在父皇面前那一番话，说得是不错，可也太扎眼了些。”
他被我点破，脸上闪过一丝羞赧：“我只是……不想被人说我撒谎。”
“你当然不能撒谎。”我点头，“但也不能把所有底牌都摊在桌面上。你要学会的是说真话，却不让人抓住把柄。”
他怔怔地看着我，似乎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说话”这件事，也可以这么复杂。
“第二”我伸出第二根手指，“你身边的人，我要过目。”
“身边的人？”他下意识环顾了一圈空荡荡的屋子，“刘嬷嬷？小禄子？他们……”
“他们现在当然是可靠的。”我道，“可人心会变，形势也会变。你现在不受宠，他们跟着你，是因为没有更好的去处。将来你若有了起色，想攀附你的人会多如牛毛，到时候，你分得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吗？”
他被我问得一噎，下意识攥紧了袖中的手。
“你不用现在回答我。”我收回目光：“但你要记住。从今天起，凡是要贴近你、伺候你的人，必须先经过我。”
他抬头看我，眼神里终于带上了一点认真：“姐姐是说……你要做我的人？”
“是你要我做你的人。”我纠正他：“我救了你两次，你说要报答我。那就从信任我开始。”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几乎以为他会拒绝。
“好。”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从今天起，姐姐说的话，我都听。”
十二年后，他好像没有这么听话过，尤其是我的话，我才是被动听话的那一个。
“你可想好了？”我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我这个人，脾气不算好，又爱管闲事。你如果真什么都听我的，将来怕是会觉得烦。”
“不会。”他想也不想：“姐姐是为我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得惊人。
我忽然有些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这双眼，和十二年后面具下的眼睛，一模一样。我移开视线，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可就当真了。”
他认真点头：“自然当真。”
“那好。”我站起身，整了整衣袖：“那从现在起，我得换一个名字。”
他猛地抬头：“那姐姐要叫什么？”
“在别人面前，我是宫女……。”说起名字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借了那个名字：“我是宫女若微，在你面前……”我顿了顿，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还是沈还寒。”
他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点惊喜：“那我可以叫你……小寒姐姐吗？”
小寒姐姐！
这四个字像惊雷一般砸进了我的脑子里，在多少次午夜梦回时，我总能听见一个孩子叫我“小寒姐姐”，我却看不见他的脸，难道……。
我愣愣的盯着他，无意识地说了一个“好”字。
他重重“嗯”了一声，像是生怕我反悔似的，又重复了一遍：“小寒姐姐。”
我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将那些翻涌的记忆硬生生压回去。
“陆憬泽。”我重新看向他：“从今天起，你的人生，我接手了。”
十二年后，你安排了我的在古代所有的路，十二年前，该由我来安排你的路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信任：“那我的命，也交给姐姐。”
我心口一紧，几乎要脱口而出“不要”。 可话到了嘴边，我却只是笑了笑：“好啊。那你可别后悔。”
他摇头，很认真：“我不会后悔。”
对，不后悔，我不会给你机会后悔，你只要不再遇见我，就没有机会后悔。
我别过脸，望向窗外。 阳光正好，风吹花影摇曳，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平静。 可我知道，从这一刻起，很多事情已经悄然改变。
“还寒姐姐。”他忽然又开口。
“嗯？”
“你刚刚说，你找到了更重要的事。”他看着我，小心翼翼地问，“那件事……就是我吗？”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是。”我没有再隐瞒：“是你。”
他明显松了一口气，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却又强行压着，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那姐姐以后，可不能再想着出宫了。”
“谁说的？”我挑眉：“我若想出宫，你还能拦得住我？”
他被我噎了一下，随即有些着急：“那姐姐不能出。”
“为什么？”
“因为……”他咬了咬牙，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因为我一个人，会害怕。”
十岁的少年，说出“害怕”两个字时，耳朵都红了。
我的心口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好。”我低声道，“那我不出宫。”
他明显没想到我答应得这么干脆，愣愣地看着我：“姐姐……不骗我？”
“不骗你。”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只要你还需要我，我就不走。”
他紧紧抿着唇，像是在拼命忍住什么情绪，半晌才闷闷道：“那我……会一直需要姐姐。”
我忽然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
“陆憬泽。”我轻声道：“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别再像十二年后那样，一次又一次地以为我好为名，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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