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海从马车上下来，就看见书肆的门口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观众。刘建和杜一拨开人群，让杜海进了书肆。
川青阳看见杜海，就像看到救星般小跑过来：“东家，你可来了。”川青阳往前方看了眼：“就是这位客人要求一定要见你，见不到你就要把咱们书肆砸了。”
杜海沿着川青阳的视线看过去，而那位闹事者也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接触了一会儿，方知远就率先收回了回去。
方知远觉得杜海有些面熟，仔细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杜海？他不是在国子监吗？怎么会成了东城书肆的东家？杜海看着方知远：…呵…原来是老熟人！
杜海和方知远相识于东林书院，也就是杜海去了京城后进的第一个书院，两人曾经在一个院舍住过一段时间。
方知远一开始也同其他世家子弟一样嘲讽杜海。只是后来，当知道自己的父亲官职是吏部左侍郎后就开始巴结自己了。毕竟方知远的父亲只是在翰林院里面抄书，整理书籍的。
方知远站起身来：“啊，海兄，好久不见。”
杜海：“听说你要砸我的书肆？”
方知远尬笑了一下：“哈？没有的事。”
杜海：…最好是没有…否则…
方知远：“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走咱们去喝一杯。”
杜海：“不用了，我还有事要忙。你若是没什么事，请自便，我就先走了。”
方知远：“哎，你这脾气还是和以前一样。你们国子监也放假了吗？”
方知远话落，杜海僵着身子停下脚步。方知远见杜海停下脚步以为自己说到点上了，继续道：“哎，自从你离开东林书院后，咱们的院舍里又来了一个人。不过那人可真让人讨厌，像个木头一样，无论我们怎么逗他，他都不和我们说一句话。真怀念那时我和你在一起学习的时光啊！对了，国子监一定很好吧？那可是所有读书人最向往的地方了。”
杜海听着方知远的屁话，头也不回的走了。方知远看着杜海的背影，跑了出去：“哎呀，海兄，咱们好不容易遇到，一起聚聚呗。”
周围的百姓见没有热闹看，纷纷散了。
方知远见杜海上了马车后，停下脚步，低头恶狠狠道：“呸！给脸不要脸。要不是你有个好爹，老子定让你跪下来求我。”方知远听着马车走远的声音，抬头阴翳地盯着看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坐在马车里的杜海感觉世界真小，离京城这么远，还能遇到让人反感的人。
木昭晖洗漱完后，去了古倪的院子。木昭晖一进了院子大着嗓子喊道：“史南兄，出大事了。”
古倪懵了：“什么大事？”
木昭晖：“海兄的书肆就要被人砸了。”
古倪呆了：“什么？！”古倪有些是担心杜海的心态。若是书肆被砸了，不知道杜海受不受的住，东城书肆可是杜海花了万两的巨资。换位思考，若是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是个人都会很痛苦的。
杜海坐着马车离开书肆后感觉肚子有些饿了便让杜一去了一间小摊馆要了两碗馄饨。
杜海朝对面守着马车的杜一招了招手，杜一跳下马车跑了过去。杜一吸了吸鼻子道：“公子。”杜海指着另外一碗馄饨道：“给你点的，吃吧。”
“走走走！这可没有吃的！”杜海吃完碗里最后一个馄饨，抬头看了眼，见是刚刚端馄饨过来的妇人在赶一个脏兮兮的孩子。
那是一个怎样的孩子呢？枯草般的发丝在头上乱作一团，脸颊两旁深深地凹陷下去，整张脸都是干巴巴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一双眼睛却睁得大大的。身上穿的是一件裹住全身的黑色大衣，也许大衣原本的颜色不是黑色，而是灰色，因为衣尾处的颜色是灰色的。大衣上面到处都是洞，没有一处是完好。长满冻疮的脚丫踩在雪地里。
冷风一吹来，孩子踉跄了一下就倒在了雪地里。
杜海看着这一幕，心中一痛，急忙起身跑了出去，把那孩子抱了起来。杜海一抱起来才发现这孩子就像羽毛般轻飘飘的。杜海探了一下孩子的鼻息，发现还有热气，朝跟出来的杜一道：“快！驾马车，去最近的医馆。”
杜一看着杜海怀里的孩子：“是。”
医馆里，吴大夫看着杜海怀里的孩子无声地叹了口气：“这样的孩子最近多了起来了。定是饿到和冻到了。”
杜海：“？最近才多的？”
吴大夫：“是啊，这孩子也来过这里好几次了，都是被人抱来的，要不然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杜海：“他的父母呢？不管他吗？”
吴大夫指了指孩子的喉咙：“他啊，嗓子说不了话。”吴大夫指了指侧边一个小房间：“放里面的床铺上吧，我让人给他喂一点吃食和温水。”
杜海抱着孩子进房间，放到床铺上，再给他盖上被子才退了出来。吴大夫朝侧边的房间看了看，哎，希望这孩子能找到一个好的归宿吧。之前也是有人想领走的，只是当得知孩子是个哑巴时纷纷嫌弃了。
杜海安排杜一去成衣铺购置一些孩童的衣物，自己则去了街上其他地方查看情况。
小松头也就是杜海抱来的孩子在伙计喂了几口粥后就醒了。小松头看着自己躺在温暖的被褥里，很是欢喜，以为自己再也不用受冻挨饿了。小松头悄悄地看了眼房间，这里似乎自己来过了。
伙计见小松头醒了，放下碗：“你既然醒了就自己吃吧，我还要去捣药材。”小松头点了点头，原来是在医馆里。
小松头靠着床头把一碗热乎乎的白粥喝完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小松头知道医馆这里不会收留自己。上次吴大夫是这样说的：“孩子啊，老夫也想收留你啊！但老夫已经收留了十多个了，老夫已是无能为力了。你…你吃饱后就到别处去谋生路吧。”
小松头眷恋地看了看被窝，不舍地起身下了床。
吴大夫看见从侧边小屋子走出来的小松头，朝小松头招了招手：“过来。”小松头走了过去，愣愣地看着吴大夫。
吴大夫：“是个公子送你来的，他有事出去了。你今儿应该是可以找到归宿了。”这些话小松头已经听吴大夫说过好几遍了，上次，上上次都是这么说的。但最后，自己还是失望地离开了这里。小松头想着这次估计也是一样的，小松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谁会接收一个哑巴呢？
吴大夫瞥到小松头的动作，知道是担忧自己说不了话的事：“你放心，这次我已经提前和那位公子说了你的问题，我看他也没有嫌弃你的样子。”小松头不忍让吴大夫失望，点了点头。
吴大夫看着小松头身上的衣裳：“你先回去再睡一会儿，那位公子到了我再让人叫你。”小松头眼睛亮亮地点了点头，虽然自己对会被人领养的事不抱任何希望，但现在可以拥有暖和的被褥，小松头很是开心。
吴大夫等了整整一个下午也不见杜海到医馆这里，心中忍不住有些失望。看来那位公子离开前说的那些话只是一个托词吧！可笑的是自己还当真的了，以为小哑巴可以有归宿了。
要不自己再收一个？小哑巴三番五次被人送到这里，肯定是和自己有缘。只是吴大夫想到家中的十几个孩子，还有自己的两个孩子与娘子幽怨的眼神又有些退缩了。
杜海到的时候，医馆里已经没有病人了，伙计也不知去了哪里，只有吴大夫一个人在医馆门口来回地徘徊。杜海走上前：“大夫，那孩子怎么样了？”
吴大夫听到杜海的声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忙抬头看了眼，惊喜道：“公子，你终于来了，孩子在的。”
杜海歉意道：“路上出了点差错，来晚了一点。”杜海说完瞪了杜一一眼，去买个衣裳也搞得和自己一样这么晚，不知道是怎么办事的。
吴大夫：“没事的。”只要你来了就好。
吴大夫让杜海坐在大堂的桌旁喝口热茶，自己则进了给小松头休息的屋子。其实小松头早就醒了，只是舍不得暖融融的被窝才不走的。
小松头见到吴大夫开门进来，立马从床上一咕噜地爬起来，以为自己又要被赶走了。吴大夫对着小松头高兴道：“那位公子来接你了。你收拾一下，咱们一块出去。”
小松头听到这话也呆住了，竟然有人不嫌弃自己？但小松头还是有些害怕，悄悄地跟在吴大夫身后却又忍不住探出小脑袋朝杜海那边看去。
小松头看到杜海全身都是崭新的皮绒衣裳，又见杜海的脸和手很是白嫩，悄悄地看了看自己黑不溜秋的手：这位天仙般的公子会接纳自己吗？
杜海在吴大夫走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躲在吴大夫身后的小松头了。
吴大夫走到杜海身旁：“公子，孩子有些胆怯，你别见怪。”
杜海：“无碍。”
吴大夫朝身后的小松头道：“孩子，是这位公子救了你。”小松头低着头腼腆地从吴大夫身后走了出来，“啪”地一声跪在地上就要给杜海磕头。
杜海忙扶起：“别…不用这样。”
小松头看着杜海干净洁白的手拉着自己的胳膊，既害羞又怕脏了杜海的手。
杜海：“你…你愿意跟哥哥回家吗？”
小松头觉得这是自己自从失去爹娘和妹妹后听到最好听的话了。吴大夫见小松头低着头没有应杜海，心里忍不住为小松头着急。小松头轻轻地点了点头。
杜海牵起小松头的手：“好，咱们一块回家。”杜海朝一旁的杜一道：“付一下药钱。”
吴大夫摆摆手：“公子，不用，这孩子只是饿到了，不用药材的。”吴大夫看着杜一手里的银子，继续道：“若是可以的话，用这银子给孩子卖身衣裳吧。”
小松头听到吴大夫这话，感觉眼眶有些湿，自己何德何能遇到这么好的人？
杜海：“大夫放心吧，这孩子我会照顾好的。只是他的嗓子还能医治吗？”
吴大夫摇了摇头：“老夫医治不了，若是能医治的话，老夫早就给他医治了。”
杜海叹息道：“好的，多谢大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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