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宁卿，你变了
要让一个犯了重罪的将军光明正大的领兵出征，这无疑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纵使宁绝再聪慧，他也没办法放走高戬，公然与大昇律法作对。
除非，他能拿出证据，证明高戬无罪，亦或是罪名较轻，可以戴罪立功……
原本启安帝是想着，如果高戬死不认罪，他便可以顺坡下驴，只罚他个受人蒙蔽，无心之过的罪，随便打两板子就把事儿糊弄过去。
可偏偏任谁都没想到，高戬不仅认了罪，还认得干干脆脆，完全不为自己辩解半句。
这简直就是故意在求死。
宁绝抬眸，目光定定的看着启安帝：“所以，陛下是想让臣包庇高将军，替他脱罪吗？”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视线如灼灼烈火，与那穿破黑暗的阳光一样刺眼。
启安帝不自在的咳了两声：“什么包庇，你不也说了疑点重重吗？难道就没有“他是被冤枉”的可能？”
“……”
一句随口拿来敷衍的话，最后倒成堵他嘴的由头了？
宁绝张了张嘴，倒不是他说不出话，只是怕有些话说出来不中听，一旦真的惹恼了启安帝，那自己九族都要跟着玩完。
“陛下说的是，臣会尽全力去彻查真相，如果高将军真的无辜，微臣必当还他以清白。”
可若是他不无辜，那便只能听天由命了，毕竟，冤死的戚明也需要一个公平公正的平反机会。
拱手行礼的少年弯着腰，可启安帝分明看到，他身后的脊梁挺得笔直。
明明之前只是以自己为中心，做什么事都要权衡利弊的人，怎么这才去了监察司个把月，就好像换了个人一样，这简直……就是把项武那过度正直、固执无畏的德行学了个十成十。
“宁卿，你变了。”启安帝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
知道他在指什么，宁绝没有反驳，只是低下头，道：“臣之忠义，亘古不改矣。”
不是他变了，而是启安帝要求的太多了。
他虽无法抵抗皇命，却也不是允取允求，什么底线都没有的走狗帮凶。
启安帝可以让高戬无罪，但他宁绝不会是非不分，要么拿出证据，要么，就让别人接手，他不想为了不值得的人背负骂名。
……
从议政殿出来时，冷风吹散宁绝额角的细汗，让他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好一副宁折不弯的君子气节，宁卿这番，倒是显得朕卑鄙了，也罢，那你就去查吧，反正还有三日的时间，朝堂之上，总能寻出个领军之将，若不然，就如潞州之事一般，多配三五个智囊也无妨。”
这是启安帝最后留给他的话，看似退了步，实则赤裸裸的威胁，三日后大军启行，若高戬出不来，那宁绝就得替他出征，去往那苦寒的边疆之地。
两国之战，可不似潞州争权那般简单。
宁绝满怀纠结的出了宫门，这一次等在外面的，除了天乾，还有项武。
两人见他毫发无伤的走出来，皆是重重松了口气。
“宁绝，你没事吧？”项武问。
“没事。”
他摇头，示意二人离开：“走吧，先回监察司。”
时间紧迫，他需要去验证一些猜想，如果最后的结果不如意，那他就要去看看边疆图纸，随时准备离开了。
回到监察司，三人还未进门，便听到身后响起风风火火的动静。
“宁绝……”
声音由远至近，随着一道高呼，众人回头，只见闻卿竹纵马而来，尘沙溅落衣摆，行至跟前，他猛拉缰绳，骏马扬蹄嘶鸣，还未站稳，那背上的人就迫不及待跳了下来。
宁绝望着来人歪了歪头，他这会儿不是应该在骁骑营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宁绝！”
闻卿竹一脚跨三阶，在项武惊诧的目光下伸手勾住了宁绝的脖子：“几日不见，有没有想我啊？”
少年神采飞扬的笑容如春风化雨，瞬间感染了周围凝结的气氛。
宁绝眉眼舒展，点头间不忘问他：“你不上值吗？怎么今日有空来找我？”
闻卿竹嘿嘿笑着：“我今日可不是专门来找你的。”
不是来找他？
宁绝莫名看向项武，对上他同样疑惑的眼神，更加迷惑了。
闻卿竹自来不是个藏得住的，他见几人好奇，便直接说道：“听说高将军被你们抓起来了，我是来找他的。”
高戬？
脑中灵光一闪而过，宁绝才想起那人与镇国大将军的关系，所以……闻卿竹这会儿是来救人的吗？
他抬眸与项武四目相对，眼中深藏的含义不言而喻。
“清宴，你可知高将军所犯何事？”
“嗯~，不就是五年前戚明的事吗？”
闻卿竹耸耸肩，说得坦然：“那与他无关，是你们抓错人了。”
项武闻言深深皱眉，宁绝却并不意外，只是问：“他已经当着陛下的面承认了罪行，你既说他无辜，手中可有证据？”
“呃……没有。”
闻卿竹摇头，但并不气馁：“但我就是知道啊，五年前他从启阳回来，亲口告诉我们的……”
“那有没有可能，他撒了谎呢？”
“怎么可能？”
闻卿竹猛地摇头，语气笃定：“高大哥不会骗我们的，他宁可不说，也绝不会对我爹撒谎。”
“你如何能肯定……”
“我就是能。”
他放下揽在宁绝肩上的手，目光郑重的看着他：“宁绝，你信我，我不知道高大哥为什么会突然揽罪求死，但他肯定是无辜的，只要你让我进去看看他，我一定会问清楚。”
高戬与他们相识十余年，曾并肩作战，也曾醉酒高歌，闻家两兄弟都算得上是他看着长大的，闻宿更是待他如亲子，他们之间不是家人，却已胜似家人。
听他说得情真意切，宁绝心中也有所动容。
最后，他又问了一句：“清宴，是谁让你来的？”
他远在军营，若无人通信，必然不会这么快知晓，并及时赶来。
是闻大将军让他来问清缘由，还是启安帝使计，想借他们之间的情谊，来替高戬脱罪？
这答案很重要。
“是我爹让我来的啊。”
闻卿竹不假思索道：“我本来在练兵，突然就收到我爹的密信，说高大哥被你抓走了，原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来的路上多少听了一些，宁绝，你真的怀疑是高大哥害死了戚明吗？”
他有些不确定，在他心里，宁绝是最聪明的人，如果他都说高大哥有罪，那还有谁能替他辩驳，救他出来呢？
“……不是我说他害死了戚明，而是他自己承认了罪行。”
宁绝长叹一息，无奈的看了眼项武：“大人，让他去吧，我会看着他的。”
项武拧起的眉头没有松懈，他沉吟许久，大约是看在宁绝的面子上，终于松口，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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