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被秀娟那番话带进了那种糟糕的设想里，脑海中浮现出那样的未来——
慧君的儿子欢欢喜喜地住着宽敞明亮的大房子，房子里是各种高档的家具。他还顺利地接手了店铺，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继续赚着大把的钱。
而自己的两个女儿，嫁得不好，住在破旧的小房子里，房子四处漏风，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孩子生病没钱看医生，家里揭不开锅，想从娘家拿点钱应急，却因为没人在意，一分都拿不到……
想到这儿，春花心里一阵难受，皱起眉来。
秀娟见春花脸色不好，马上帮忙出主意：“你还是跟慧君谈谈吧，男人谈不了，油盐不进的，听不进去话的，女人之间还好说些。你就跟她讲讲，让她自觉一些，都是女人，你好好跟她讲，她应该能懂你的意思。”
春花思来想去，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
可真要去找慧君谈，她心里又忐忑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不知道慧君会是什么反应。
但一想到两个女儿的未来，她还是咬了咬牙，决定找个时间，跟慧君好好谈一谈。
家里人多，这事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下说，春花一直耐心在等机会。
终于，机会来了。
这天，婆婆像往常一样，一大早就抱着轩轩出门溜达去了。
公公和陈志军也都早早出门到店里忙。
慧君本来也是早早跟着一起出门的，今天因为洗被孩子尿湿的床单，耽搁了些时间。
春花看准这个时机，在慧君要跨出门槛的那一刻，连忙快步上前喊住她：“慧君，等会，我有事找你。”
没想到，婆婆刚好抱着孩子回来了，一脸疑惑地看向她们，问：“什么事？”
春花情急之下，强装镇定地开口：“是，是孩子的事。喜妹，喜妹昨天晚上闹肚子，一直哭……”
话说到这里她就后悔了，这理由太蹩脚，她心里暗叫不好，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
婆婆一听，眉头瞬间拧成了个疙瘩：“严不严重？要是严重就带去看医生，慧君又不是大夫。”
一旁的慧君察觉到春花肯定有隐情，赶忙接话：“妈，我之前学过给孩子按摩肚子缓解闹肚子的法子，说不定能管用，也免得孩子吃药遭罪。我先去看看，要是不行，再去看医生。”
婆婆听了，神色缓和了些，笑着回：“行，那你就去看看。”
说完，抱着轩轩转身朝里屋走去，逗起孩子来。
春花见婆婆走远，长舒了一口气，赶忙拉着慧君，走进自己的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房间里很安静，小女儿荔童睡着了，大女儿喜妹醒着，但很乖，躺那里自己玩。
春花拉过来两张椅子，摆在屋子中间，示意慧君坐下。
两人面对面，一时间，屋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春花的双手局促地在身前绞着，眼神游移不定，好几次张了张嘴，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慧君静静地看着她，很是疑惑，刚要开口询问，春花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深吸一口气，终于打破了沉默，从自己的娘家说起。
“慧君，从小我爸就对我们不好，没给过我们好脸色。我妈和我一样，生的全是女儿。”
“就因为生不出儿子，我妈没少遭我爸和奶奶的骂。他们俩看她哪儿都不顺眼，特别嫌弃。我妈在那个家里，抬不起头，直不起腰。”
“我现在也生了两个女儿，以后说不定还得接着生女儿。在咱们农村，生女儿就是容易被人看轻，有时候想想，可能这就是我的命。”
慧君想开口说点什么，春花没给她机会，她继续道：“最近村里人的闲话我听到了一些，都在说你和志军的事。你看轩轩，越长越像志军……”
春花说到这里，脸 “唰” 地一下烧红了。
她心里羞愧难当，觉得说出这样的话实在难为情，可又不得不说，于是继续硬着头皮接着道： “我，我不知道该不该信那些话……我心里真的特别难受，我这人没什么文化，嘴也笨，不会说话，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因为这，以前没少得罪人，闹出过不少笑话。”
她看向慧君：“今天找你说这些……我，我说的有些乱……对不起，我，但是……”
说到这儿，春花再也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她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着急想把话说清楚，还是被糟心事压得难受，总之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慧君静静地坐在那儿，看着情绪崩溃的春花，一脸的理解与同情。
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耐心地等待春花稍微平静。
过了好一会儿，慧君伸出手，轻轻握住春花的手，声音轻柔：“是我的错，我只想着多赚点钱，多帮衬家里，没想到惹出了这么多麻烦。村里那些闲话，我也听到了不少。其实在农村，这种事太常见了，唾沫星子能淹死人。我几个姐姐，为家里尽心尽力，没少付出，可还不是被人传那些难听的话。”
“我原本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做好每一件事就可以了。我不在意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我只想拼命赚钱，想让孩子以后有个好前程，不要跟我一样辛苦。我真的没想那么多，我就盼着孩子和这个家能越来越好。你也知道，自从我嫁进这个家，爸妈对我特别好，大家都疼我和孩子，这个家给了我从来没有过的温暖和爱，我很珍惜这里的一切。”
慧君说着说着，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两个女人就那样面对面，手紧紧握在一起，哭得泣不成声。
房间的窗户没关严实，一丝冷风偷偷钻了进来，吹得桌上的旧日历“哗啦哗啦”地响。
喜妹本来正自顾自地玩着小手，听到这哭声，一下子愣住了。
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脸上写满了懵懂，嘴巴一张一合，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咿呀声，好像在说“别哭”，又好像在问“你们怎么了？”。
过了许久，两个大人的哭声才终于渐渐小了下去。
慧君吸了吸鼻子，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看着春花，表情认真而严肃：“春花，我今天就跟你说清楚吧，关于轩轩的亲生爸爸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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