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罪人，哪有资格过好日子。
春花特别想问问慧君，当年是不是真的是因为自己和她说的那些话，才导致她离开的。
但这么多年过去，慧君就像消失了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
春花恨自己，也恨慧君，可再怎么恨，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日子还得硬着头皮往下过。
自从陈志军走了以后，春花没了顶梁柱，心里的委屈没处说。
每次被婆婆骂得难受，她只能抱着孩子往娘家跑。
这天一大早，天阴沉沉的，就跟春花的心情一样糟。
昨晚小儿子哭闹个不停，她压根没睡成觉，好不容易熬到早上，荔童和轩轩又为了一根油条吵起来，公婆把她骂了一顿，轩轩还打了她，看着女儿受欺负，她却不能做什么。
春花心里难受，吃完早饭后，推出家里那辆旧单车，招呼两个女儿：“快上来坐好，去外婆家了。”
等两个女儿在后座坐稳，她掏出背带，把哭闹的小儿子结结实实绑在胸前。
一想到要回娘家，春花紧绷的脸总算有了点笑意。后座的两个女儿更是兴奋得不行，荔童忍不住拍着手：“能见到外婆啦！”
喜妹跟着说：“还有三姨和四姨。”两人的小身子在车座上扭来扭去，恨不得马上就到。
婆婆这时拉着轩轩“噔噔”走下楼，看见春花正摆弄单车，立马拉下脸，眼睛一瞪：“这天阴沉沉的，看着就要下雨的样子，一下雨，路滑得很，非要出去乱跑！万一孩子摔了，买药得花钱，单车摔坏了修也要钱，哪有那么多钱可糟蹋？有那个闲工夫，把家里地板多拖几遍！”
春花刚要骑出去，就被婆婆的这番话钉在了原地。
后座的荔童急得直晃腿，扯着她的衣角喊：“妈妈！快走吧！我不怕摔，上次膝盖擦破那么大块皮，我都没哭，不用花钱抹药。”
喜妹也说：“妈妈，如果真的摔了，我会用手撑地，不让车子摔坏！”
女儿们这些话，像把火似的烧掉了她心里的怯懦，给她添了股不管不顾的勇气。
她咬着牙狠命一蹬踏板，老旧的单车“吱呀”一声冲了出去。
车轮碾过石子路，把婆婆的骂声甩在了身后，可她的后背还是绷得紧紧的，一直到骑出很远，才松懈下去。
林妈妈今年租了个大店面，比以前宽敞多了，说起来也巧，旁边就是春东开的电器维修店。
春花每次去，都能看见春东在门口低头认真摆弄电器，身上、脸上全是油污也不在乎。
街坊邻居抱着坏了的电器来修时，都会笑着喊他一声“春师傅”，对他很是敬重。
他咧嘴一笑，眼睛眯成了缝，特别憨厚，接着就低头认真修东西。
春花骑着单车“嘎吱”一声在妈妈的店前停下，费力地把车支稳。
正在店门口忙活的春东听到声响，抬起头来，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咧着嘴露出白牙：“你都三个娃了啊！”
这话听得春花脸“唰”地红透，感觉就像被人说是只会下崽的母猪，她硬挤出个笑，岔开话题问：“你结婚了吧？”
以前问春东，他总摇头说还没有，这次却笑得合不拢嘴：“上个月刚办的酒席！”
春花为他高兴，“娶的哪里的？怎么认识的？”
“媒人介绍的，离我家不远，不过以前没见过。”他挠挠头憨笑，“我爸妈很喜欢她，她喜欢吃包子，我妈天天给吃，她不爱吃青菜，我爸就顿顿都炖肉，油也舍得放。”
春花听了这些话，忍不住就想：要是当初没嫁给陈志军，而是跟春东在一起，是不是现在就不用天天受公婆的气？
刚这么一想，她就在心里狠狠骂自己：“瞎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她最讨厌自己这点，总喜欢胡思乱想，可骂完，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童童来了，快进来，外婆给你炸番薯吃！”林妈妈系着蓝布围裙笑着从店里走出来，油锅里还“滋滋”响着。
荔童原本蹲地上好奇看着一个铁锅盖子，听到外婆的声音，立马蹦跳着跑进去，喜妹也跟在后面，姐妹俩规规矩矩坐在小板凳上，眼睛直勾勾盯着灶台。
林妈妈正用漏勺轻轻翻动着锅里金黄的番薯片，油花滋滋作响。
春花掀开门帘走进来，被热气扑了一脸：“妈，我来吧。”
“不用，你坐着。”
春花还是凑到灶台边，看着妈妈鬓角新添的白发，“二妹这阵子还是忙得没回家？”
林妈妈笑着点头，“她现在在外面可出息了，说是和同学合伙开了个工作室，上个月一下子寄回来三千块！还给我买了件羊绒衫……”
春花听得心里泛起一阵发苦的酸涩。这些年，她几乎没有给妈妈买过什么东西。
林妈妈一边用筷子继续翻动着番薯片，一边接着说：“向阳也不错，白大褂一穿，像模像样，多读几年书真的是不一样……”话说到这里就僵在嘴边，目光扫过低头给孩子擦手的春花。
想起这个大女儿书读得最少，早早辍学嫁人，如今在婆家受尽委屈……
她终究把剩下的话又咽了回去，低头用力擦着本就干净的灶台。
这时，小儿子突然大哭起来，春花顺手拽过旁边的旧木凳，一屁股坐下，直接撩起衣服，手指轻轻戳了戳孩子的脸蛋：“别哭别哭，这不来了嘛。”
以前，她喂奶躲躲藏藏的，生怕被人看见。现在生了仨孩子，早没那么多讲究了，撩衣服的动作就跟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二妹从小就比我优秀，现在她终于闯出一片天了，我这个当大姐的……”春花苦笑了一下，满心苦涩。
二妹开了工作室，三妹读高中，四妹也上初中了，三个妹妹个个都争气，再看看自己……
她叹了口气：“我这个当大姐的，成了最没出息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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