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在旁边看着，心里不是滋味，拉过荔童朝房间走去，“以后见了奶奶，主动一些叫人。”她尽量把声音放低，生怕被别人听到。
两个孩子都不乐意，喜妹气鼓鼓地说：“奶奶总凶我们，上次我捡轩轩掉的饼干，她还拿扫帚赶我，我才不叫！”
荔童也跟着直撇嘴：“叫了也没有糖，明明口袋里有好多，不给我。妈妈，她给轩轩哥买吃的，买玩的，还买漂亮的小衣服，全都不给我们。”
春花心里酸涩，叹了口气：“等妈妈有了钱，都给你们买。”
荔童仰着小脸眼巴巴地问：“妈妈，能给我买个玩具吗？”
春花不忍心拒绝，她走到柜子前，打开柜门，里面放着陈志军临走前给她留的钱。
这钱并不多，平时公公负责买菜，她花钱的地方主要在孩子身上——小儿子的奶粉不能断，孩子头疼脑热要看病，喜妹今年要上学了，学费得自己掏。
她清楚，这些钱得掰成八瓣花，不然花光了又得厚着脸皮找娘家借。
上次找妈妈借钱，老人家二话不说就把钱塞过来，可店里进货、周转也处处要钱，她不能拖累妈妈。
“等爸爸回来，咱们再买，好不好？”春花蹲下身子，轻轻摸着荔童的头，“这些钱得留着给姐姐交学费呢。”
荔童懂事地点点头：“好，我不买了。”
孩子越懂事，春花越觉得亏欠，她突然想起秀娟最近总在家里做手工挣钱，或许，自己该去问问？说不定能挣点贴补家用的钱。
当晚，春花就踩着月光往秀娟家去了。
推开门，只见秀娟正低着头，粗针在彩色珠子间飞快穿梭，塑料珠子碰撞声叮叮当当。
“秀娟，你这是在做什么活呢？”春花凑过去问。
秀娟头也不抬：“串珠呗，厂子里发的活。”
春花盯着她翻飞的手，小心翼翼问：“一天能挣多少？”
秀娟直起腰抹了把汗：“看怎么做，有时候一天二十来块，有时候能挣六十。咋？你想干？”
春花忙点头，脸上满是恳切：“能不能介绍一下？我做事认真，学得快！”
秀娟笑着说：“可以，不过，得给管发材料的王哥塞点好处。”
春花眉头拧成疙瘩：“给好处？要给红包吗？给多少合适啊？”给多了她心疼，可给少了，人家怕是看不上......
“嗐！王哥就好口烟。”秀娟抓了把珠子哗啦倒进盆里，“买包‘红塔山’就行，我熟门熟路，帮你递过去！”
“好，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都是邻居，人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呢。”
望着秀娟热情的笑脸，春花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
第二天一早，她趁小儿子熟睡，连忙一路小跑到小卖部，买了烟，送到秀娟手里去。
她希望这笔“额外开支”能帮自己顺利揽到活，有了钱，就能给孩子们买新衣服、好吃、好玩的，能给她们更好的生活，不用总是眼巴巴羡慕别人。
秀娟接过烟，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等我消息。”
春花点了点头，转身往家走。
人一旦有了盼头，日子仿佛就被镀上了一层光。
以往冰冷可怕的婆家，在春花眼里也不那么难熬了。
她哼着小曲，打扫屋子、洗衣服，时不时望向窗外，盼着秀娟能带来好消息。
每一次风吹动门帘，她的心都会猛地一提，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尽管等待的过程有些煎熬，但她的心里却满是欢喜，感觉希望就在前方，美好在等着自己。
到了第五天晌午时，秀娟终于风风火火抱着一个白色袋闯进来，珠子碰撞声哗啦啦响：“成啦！王哥说看在我的面子上，先给你批些简单的手链活！”
“太好了。”春花激动不已，“谢谢你，真是谢谢你，秀娟，谢谢你。”
除了“谢谢”，她再也说不出别的话，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把满心感激都塞进这几句笨拙的道谢里。
秀娟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等会儿你就到我那边去，以后咱们都在一起做，在我家门口支张桌子，边串边聊天，热闹。”
“好。”春花忙点头：“我吃完午饭就过去。”
等匆匆吃过午饭，收拾好碗筷，春花就带着三个孩子来到秀娟家。
秀娟已经把小桌支好了，旁边堆放着五颜六色的珠子，“把你儿子放这里。”
春花走过去，把小儿子轻轻放在铺着厚布的纸箱里，两个女儿乖巧地围了过来，主动说要帮忙做。
秀娟收拾出一块干净地方，手把手教她们串。
两个孩子小手发抖，动作迟缓，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珠子，小舌头不自觉地抵着嘴角，每穿进一颗珠子，都要歪头认真检查半天，模样专注得很可爱。
春花看着她们，心中涌起一股浓浓的幸福感，她坐下也赶紧开始学着做。
阳光懒洋洋地斜照过来，细碎的金芒在孩子们的发梢跳跃，不远处路边的老槐树被风摇晃着，簌簌抖落细碎的光斑。
秀娟依旧爱吐槽婆婆抠门、老公窝囊，春花听着听着，也忍不住说起婆婆偏心轩轩、对自己冷眼的事。
这话不知怎么的就传进了婆婆耳朵。
这天傍晚，春花刚收工进屋，就听见家里传来炸雷般的叫骂：“我起早贪黑做饭，她倒好，天天跑不见个人影，家里什么都是我做的，不就没帮带孩子吗？至于出去说我坏话？要不是她害跑轩轩妈，又害死他爸，我用得着整天围着轩轩转？”
春花僵在原地，像被撕开伤口，抹上粗盐。
小叔子惨白的脸在眼前浮现，他瘫在血泊里，五官扭曲得不成人形，半睁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嘴角挂着血沫……
寒意从她的脚底直窜头顶……
轩轩这时看到了她，冲着她大喊：“坏人，你是个坏人！你害死我爸爸，你害我没有了妈妈，你是个坏人。”
“不，我……我……”春花的声音颤抖得几乎要碎成渣。
就在这时，两道小小的身影突然从身后窜出——喜妹和荔童涨红着脸，气喘吁吁地冲到她身前。
两个女孩瘦弱的肩膀微微发颤，却毅然张开双臂，把她护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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