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拂衣眼也不眨望着她，浅色的眼眸清澈见底，他语气认真道：“真的吗？”
他显然没有被改天这个万金油借口打发走，依旧执着地追问道：“什么时候？”
这架势，仿佛今天不给他一个确切日期，他就能在这里站到地老天荒……
祝灵音感觉自己那点微末的良心被刺了一下，但想到即将失去的悠闲时光，她果断地再次把它抛到九霄云外。
“这几天都没空，”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真诚又忙碌，“你先自己练吧，等我忙完了手里这些事，一定找你！” 语气斩钉截铁。
李拂衣好看的眉头拧了起来，困惑中带着不赞同：“你要忙什么？”
在他简单纯粹的世界观里，一切耽误精进剑道的行为，都是对天赋的极大浪费。
祝灵音立刻掰着手指数起来，力图显得自己日理万机：“侍弄草药，背读医书（虽然早就倒背如流），给外门弟子授课（其实可以丢给师兄师姐），还要到几位长老那里学习（其实已经出师了）……” 她还没数完，就被李拂衣打断了。
他眉头皱得更紧，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痛心疾首的惋惜：“你的天赋这样好，不应该被这些……琐事耽误自己。”
在他眼里，那些药草医书，跟精妙绝伦的剑道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祝灵音：“……” 她能说这些都是借口吗？她敢吗？她不敢！
“……和剑术相比，我还是更喜欢医，”她试图用“志趣不同”来打动他，语气带上点恳切，“你那么喜欢剑，应该能理解我的选择吧？”
李拂衣沉默了。
他能说自己不理解吗？在他看来，医术哪有剑术有意思？
那瞬间碰撞的锋芒，那心意相通的畅快，那不断攀登更高境界的挑战……医书能带来这些吗？
但他看着她那双写满“求放过”的眼睛，终究没能把心里话说出口。
他只是更坚定了要让祝灵音“回心转意”，认识到剑道魅力的决心。
从这天起，神医谷的弟子们就发现，谷里多了一道诡异的风景线。
——某位刚受挫的少侠完全成了自家小师妹的背后灵。
他们总能在祝灵音身后发现他。
祝灵音去药圃侍弄那些娇贵的草药，李拂衣便抱着他那柄古朴玄剑，在田埂尽头那片空地上“唰唰唰”地练起剑来。
剑气激荡，偶尔惊起草丛里几只无辜的飞鸟。
少年目光看似专注剑招，实则总在收势的间隙，精准地投向那个忙碌的浅碧色身影，然后，清冷的声音便会在药圃上方适时响起：“音音妹妹，你忙完了吗？现在有空练剑了吗？”
她钻进弥漫着墨香的书房，刚摊开一本厚厚的医典（其实是装样子），窗外石凳上便立刻多了一道身影。
李拂衣没有干坐着，他郑重其事地摊开一本剑谱放在膝上，指尖点着其中一页复杂的招式图，眉头微蹙，仿佛在苦思冥想。
然而，他的视线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极其“自然”地飘向窗内那个捧着医书的侧影。
隔一会儿，他便会抬起头，对着窗户的方向，声音清晰地提问：“音音妹妹，这招‘云龙三现’的劲力流转，我有些不明。你……忙完了吗？可否指点一二？”
那本摊开的剑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仿佛无声的诱惑。
她与白术、赵阔等师兄师姐在回廊下谈笑风生，分享谷中趣事。
不远处的古树下，剑光便“适时”亮起。
李拂衣身影翻飞，剑招凌厉，剑气带起的气流甚至能卷落几片花瓣，精准地飘向回廊这边。
他练得格外认真卖力，仿佛在进行一场重要的表演。
每当祝灵音的笑声传来，他的剑势似乎便会微微一滞，目光飞快地扫过人群中心，然后，那执着的声音便会穿透谈笑，清晰地传来：“音音妹妹，你忙完了吗？现在有空练剑了吗？”引得众人一阵憋笑。
连她去清澈的溪边浣手，指尖刚触及清凉的溪水，下游不远处那块青石上，古朴玄剑便会“嗡”然出鞘。
李拂衣身姿矫健，剑气如虹，搅动得溪水波光粼粼，甚至有几滴水珠“不小心”被剑气激射到上游。
他一边练着剑，一边不忘朝着上游的方向提高声音询问：“音音妹妹，溪水清冽，练剑正宜。你忙完了吗？现在有空切磋了吗？”
……
朱雀忍不住评价：“……好一个阴魂不散的男鬼！”
祝灵音捂脸：“我也没想到他这么执着。”
朱雀：“武痴就是这样的。”
祝灵音也不是没想过转移他的注意力，但是完全没用，只能默默忍受他的骚扰。
被缠得烦了，她终于妥协了。
那是一个午后，阳光暖洋洋的。
祝灵音刚给外门弟子讲完一堂药理课（实则是她让秦川代讲的，自己躲在树荫下打盹），一睁眼，又对上了那双近在咫尺、清澈执着的眼睛。
李拂衣不知何时已站在她倚靠的大树旁，默默地看着她，眼神里写满了无声的询问：“今天，可以了吗？”
祝灵音看着他那张过分好看又过分认真的脸，再看看远处偷笑着指指点点的赵阔等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她认命般地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行行行……怕了你了！就一次！偶尔一次！听见没？不许天天来！”
李拂衣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仿佛寒夜里的星辰被点燃！
他用力点头，简洁有力地应道：“嗯！”
那瞬间绽放的、纯粹喜悦的光芒，竟让祝灵音晃了下神，心里那点烦躁奇异地消散了一些。
这次切磋，李拂衣果然没有食言，拿出了十二分的认真。
他不再试探，古朴玄剑在他手中化作一道冰冷的光河，剑意凛冽纯粹，将“人剑合一”的境界展现得淋漓尽致。
祝灵音也收敛了玩闹之心，手中换了一根更坚韧的青竹枝，以“万物生”内力灌注，竹枝点、刺、挑、抹间，灵动诡谲，气象万千，虽未尽全力，却也足够让李拂衣再次感受到那深不可测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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