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纾只觉得自己的后背,窜起了一股彻骨的寒意。他低估了赵立冬的谨慎与狡猾。这个人,早已经为自己,构筑了一道由海外账户、离岸公司和亲属关系组成的、看似坚不可摧的“防火墙”!
然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只要做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而现在,他们,已经抓住了那条……最关键的线头!
几乎就在林纾这边,取得重大突破的同时,另一间被临时征用为财务分析室的会议室里,刘秧,也从堆积如山的、泛黄的工程文件中,挖出了一颗足以引爆整个案件的、重磅炸弹!
他面前的桌子上,铺满了关于“环泉大桥”加固维修工程的所有文件:从最初的招标公告,到十几家公司的投标书,再到最后的中标合同和项目结算报告。
刘秧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你们看这里。”他指着宏远集团那份中标的报价单,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当时,参与投标的一共有十三家公司,其中,有五家,是拥有国家一级资质的、大型路桥集团。他们的报价,都在两千八百万到三千二百万之间。这,是经过精确核算的、正常的市场价格。”
“但是,宏远集团的报价是多少?”刘秧的手指,重重地,戳在了那个刺眼的数字上,“四千一百万!整整比市场价,高出了一千万!”
一个明显高于市场价的、离谱的报价,竟然,击败了所有对手,顺利中标!
这简直不是招投标,这分明就是一场……明目张胆的、利益输送的盛宴!
“然后,你们再看这里。”刘秧又抽出了最后那份项目结算审计报告。
报告的前半部分,都是一些常规的材料费、人工费、机械租赁费,虽然数字虚高,但做得天衣无缝。
然而,在报告的最后一页,一笔极其突兀的、数额巨大的款项,赫然出现在了支出明细里!
【技术咨询服务费:人民币叁佰万元整】
“三百万的‘技术咨询费’?”旁边的一位年轻警员,忍不住惊呼出声,“一个加固工程,需要什么样‘惊天动地’的技术,咨询费要高达三百万?”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刘秧的眼神,变得如同鹰隼般锐利,“我让人去查了收款方,你们猜,是家什么公司?”
他将一张刚刚打印出来的、热气还未散尽的工商注册信息,拍在了桌子中央。
【京海创景技术咨询有限公司】
“这家公司,在‘环泉大桥’加固工程招标前,仅仅成立了……七天!”刘秧的声音,一字一顿,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它没有任何实际的经营业务,没有任何专业的技术人员,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办公地点都没有!这,是一家彻头彻尾的……空壳公司!”
“它的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洗钱!”
“那么,这家公司的注册地址,在哪里呢?”刘秧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残酷的弧度。
他缓缓地,念出了那个地址,竟然就是赵立冬秘书名下的一处房产。
林纾看着这些不断汇集过来的线索,感觉距离真相越来越近,
然而,那最核心的、位于蜘蛛网中央的名字,却始终被一层无形的、坚韧的薄膜,包裹着。
林纾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已经将猎物,逼至绝境的猎人。他能闻到猎物身上,那因恐惧而散发出的、独有的气息;他能听到,猎物那因为绝望而愈发粗重的喘息。他甚至能感觉到,只要自己再往前踏出一步,就能彻底撕开对方的伪装,看到那隐藏在权力外衣之下、最真实、最丑陋的血肉。
可是,这一步,却如同隔着一道万丈深渊,迟迟,无法跨越。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地,触碰着白板上“赵立冬”三个冰冷的字。
一种深深的、近乎无力的挫败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闭上眼,脑海中,反复回荡着那几段,已经被技术科处理得无比清晰的录音。
“领导的意思很明确,要确保万无一失。”
“赵市长亲自抓的项目,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现在是追责的时候!”
这些话,就像是一把把淬了毒的匕首,每一次回想,都在凌迟着他的神经。
在任何一个有正常逻辑思维的人听来,“领导”和“赵市长”,毫无疑问,指的就是同一个人——赵立冬。
可是,法律,它不讲逻辑,不讲推理。
它只讲究一样东西——证据。
在法庭上,面对一个经验老到、能够颠倒黑白的顶级律师团队,这些录音,会显得多么的苍白无力。
对方完全可以说,陈宇口中的“领导”,是指挥具体工作的分管副市长。
对方甚至可以辩称,陈宇在与王康年通话时,是“假传圣旨”,打着赵立doNG的旗号,谋取私利。
而只要赵立冬一口咬定“我不知情”、“我被蒙蔽了”,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谁也奈何他不得。
至于那两条资金链……
它们,同样致命,却也同样存在着……“防火墙”。
那二十万美金,是从他连襟的公司汇出的,不是他赵立冬的个人账户。他完全可以说,自己对亲属的商业行为,毫不知情,甚至可以大义凛然地,表示要“彻查到底,绝不姑息”。
那三百万的咨询费,是打入了秘书陈宇实际控制的公司。他同样可以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秘书的个人贪腐行为,与他这个当领导的,又有什么直接关系?
这就是赵立冬的精明之处,也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他像一个技艺高超的傀儡师,用一根根看不见的丝线,操控着他身边的每一个人,去实施罪恶,去攫取利益。而他自己,则永远藏身于幕后,双手,永远保持着所谓的“干净”。
一旦东窗事发,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斩断所有的丝线。陈宇、李卫东这些人,都会成为他的“防火墙”,成为被推出来,替他抵挡罪责的、可悲的“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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