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梅嗓子哑得像鸭子叫，在过去短短几天里，她过得很是煎熬。
和亲娘杜老太大吵一架后，直接把杜老太气得直僵僵的，不省人事。
抬到医院时，杜老太人已经清醒过来，但情况极为糟糕。
右手像鸡爪手似的，张不开。左手倒是勉强能动，抖得厉害，连筷子都拿不稳了。
嘴巴歪向一边了，说话口齿不清，半边身子也不好使了，得有人搀扶着才能站立起来。
医生说是中风偏瘫了，杜月梅求遍医生，都没人能保证治好杜老太。
等杜老太病情稳定后，医生就让出院回家静养。
然后，麻烦就大了。
杜舅舅和杜舅妈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杜老太中风偏瘫对杜舅舅一家算得上是好事。
杜老太是杜月梅气中风的，必须要她负全责。
不仅住院费由她出，以后每月还要她出25元的抚养费，鸡蛋三十个，三十斤粮食，其中细粮要十五斤。
杜月梅坚决不干，既然杜老太是她气中风的，那她就把杜老太接回家去养。
杜老太第一个不干，她身体偏瘫了，头脑是清醒的。
才不要去乡下三女儿家住。
她和三女儿已经撕破脸了，去她家里，绝对会被虐待。
杜舅舅和杜舅妈也不干，把柄都送上门了，不抓住怎么能行。
一定逮住这个机会狠敲杜月梅。
杜老太是绝对不能送到乡下去的，她是城镇户口。
计划经济时代，城镇居民每人每月口粮定量是二十七斤，粗细粮的比例标准是细粮占30%，粗粮占70%，除此之外，还有各类生活用品供应。
一旦杜月梅出钱出粮供养杜老太，属于杜老太的粮食供应，就可以转手高价卖给别人。
而且杜老太属于是病号，可以到医院开证明，不需要票也能买到一些限量的东西。
譬如现在是夏天，就能买到西瓜。也可以额外买到细粮，不要票的。
姐弟两家便因杜老太中风偏瘫一事彻底撕破脸，大打出手，闹到街道办工作人员上门调解三次。
最后调解结果是杜月梅每月要给老人抚养费十元，粮食二十五斤。
由于是瘫痪老人，身体需要补充营养，所以要求细粮十斤，鸡蛋一天一个。
没钱就用大米来抵，大米一斤一毛二。
杜月梅简直怄得快吐血了，她家本来就困难，顶梁柱梁建伟没了，小儿子梁泽生身娇体贵，干不得体力劳动力活。
全靠她和二女儿累死累活挣工分，一天拿满工分也才8个。
就算母女俩全年满工分，扣吃扣喝，一年到头也就只能挣个三四十块钱。
现在背了这么大一笔债，杜月梅感觉天都塌了，把亲老娘咒了不知道多少遍，恨不得她马上去死。
当时要是直接把她给气死就好了。
现在这么半死不活的活着，是在往死里拖累她家啊。
更令杜月梅绝望的是，这事闹得太大，二女儿和张家的亲事也黄了。
张斌他妈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你女儿就是白送给我家，我儿子都不稀罕！
杜月梅眼睛都快哭瞎了，回家盘算一番后，发现她娘只要多活三年，就要把她家底全部掏空。
不给还不行，不给，亲老娘和亲弟弟就要联手告她。
儿子也要到娶媳妇的年纪了，家里要是没钱，怎么给他娶媳妇。
二女儿亲事也没着落，一时半会找不到比张家更好的人家了。
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已出嫁的大女儿身上，希望她能帮忙分担一点。
“秀英，你这回可一定要帮帮娘，娘实在是没办法了。你姥姥舅舅姨妈她们都不是东西，全都来欺负娘。每月十块钱，二十五斤粮食，三十个鸡蛋，我拿什么去还啊！”
梁秀英已经猜到亲娘叫二妹大老远来把她喊回家，就没好事。
果不其然，亲娘想要她帮着分担债务。
梁秀英讥讽道：“你不是还有条命吗？你拿命去还啊！”
杜月梅被大女儿的话噎得脸一阵红一阵青，挥手打她胳膊：“你这个不孝女，你怎么能说出这种没良心的话……”
“娘，大姐你们别吵了。”
梁秀蓉努力想要劝阻，反遭她娘一顿骂。
“你杵在这里干什么，咱家啥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还不快去上工！”
梁秀蓉听话，出门去上工了。
梁秀英不是唯唯诺诺的梁秀蓉，她真的很恨自己亲娘，恨的咬牙切齿。
“谁还能比你更没良心！居然花两百块钱，用三妹去换了别人家的儿子回来养……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你都能做得出来！杜月梅，你活该有今天！”
杜月梅不敢把大女儿惹恼了，一脸委屈地狡辩道:“我…那都是被你姥姥给骗的……她骗了我整整一百块！那可是二十年前的一百块啊！”
梁秀英见亲娘只为钱哀痛，半点不提津生，怒火“噌”地一下从心底直窜上来。
抓住亲娘，愤怒地质问：“一百块？你眼里只有一百块，你知不知道你把津生害苦了！你更是害得我们家支离破碎！要不是你重男轻女，我们家怎么会变成这样！”
事到如今，杜月梅仍然不认为自己有错。
“呸！全都要怪梁津生那个狗杂种，都是他害的，要不是他带着小贱蹄子来闹事……”
梁秀英被自己亲娘的态度气崩溃了，发出声嘶力竭地咆哮：“我怎么就有你这么歹毒又狠心的亲娘啊！”
啪！
杜月梅跳起来，扇了大女儿一巴掌。
“你个不孝女！你撒什么疯！一跟你说话我就来气，咱家现在困难，你必须要搭把手。钱我就不找你要了，以后你每个月给我背二十斤粮食来，都要细粮，不准拿粗粮！”
这一巴掌打得响，把梁秀英的心也打寒了，“我没你这种歹毒的亲娘，我现在就去公社和你断亲!”
“你——”杜月梅一下子就慌了神，“你敢！我可是你亲娘！”
屋里的梁泽生出来说风凉话：“娘，大姐是看我们家现在背了债，不想出粮，才急着要断亲撇清关系。”
“好啊，娘家出了事!你见死不救！还要断亲！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不孝女!”
梁秀英一把推开阻拦她的亲娘，她心意已决，纵使千人骂万人唾，她也必须要断亲。
婆家本就是烂摊子，娘家还是个无底洞。
她亲娘跟姥姥一样，重男轻女思想太严重了，只会扒着女儿吸血，供养儿子。
被推倒在地上的杜月梅看到大女儿跑了，怒气冲冲地爬起来：“你给我回来！你个不孝女！泽生，快，快点去拦住你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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