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儿子有7岁左右，看着钱不敢接。李小燕赶紧把田馨的手推了回去:“这咋行，你都给我们办了这么大的事了，咋还能要钱？快拿回去！你工资也不高，一天还那么辛苦，我们都应该给你发压岁钱。”
“拿着拿着！”田馨一把将钱塞到小孩子衣服兜里，拽着李冬梅跑出了窑洞。李小燕跟郭万顺拿着钱在后面撵，田馨一路没停，直接跑出了篱笆墙，顺着大路下了坡！
“馨馨，闲了再来。婶给你烙油饼——”李小燕在坡上站着，大声往下喊。
田馨跟李冬梅一回头，两个人赶紧挥手。下了坡都要拐弯了，她看见两口子还站在那往下看。
“唉！”田馨长叹了口气:“咋能困难成这个样子？我知道他们家情况不好，小时候来他们家就是这样子。这现在都06年了，过了这么多年，还在这个土窑住着？”
李冬梅也叹了口气:“这万顺是个老实疙瘩，只会下苦，现在这社会，只会下苦能挣钱吗！媳妇拉扯一家子出不去门，要是能出门，我看绝对比万顺能成事！”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你没听他说厂里效益不好没发奖金，我看跟效益也没有多大关系，这人是个实心的，不会来事儿！可能人家就看着他好欺负没有给他发。”
李冬梅说完看了田馨一眼:“你觉得呢？他们家这情况太复杂，要想脱贫，难！”
确实！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哪！要想彻底改变，靠她一个人的力量恐怕是不行！田馨一路惆怅着跟着李冬梅回了村委会。
两人回村委会拿了东西又去了另一家。
“郭叔，最近怎么样？”一进门，田馨看见郭增民在帮人打酒。
这人自从被田馨引荐去当了磨工，就再没酿过酒。李百万有几次想喝，托田馨去问，郭增民说太忙，没时间弄！
兴许是到过年了，酿点自己喝。
“馨馨来了？快里面坐，我打完这一壶酒就进来！”郭增民招呼媳妇接待田馨和李冬梅。院子里还有几个来打酒的在等着，他腾不出空。
“您忙，我们就来看看！不耽误你！”田馨说。
郭增民家情况稍微好一点，起码住上了平房。这归功于他自己在县里打过几年工，攒了点积蓄才盖了这院房子。
他家里有5口人，老娘得了偏瘫，常年卧床。前几年一个孩子得病死了，他媳妇刘慧慧受了刺激，一犯病就打剩下的两个孩子，动不动把老娘扔在家里不管。
他没办法，只好从县里辞职，回到村里靠酿酒为生。
刘波那事儿出来后，她提前就想到了这个人，正好都是磨工，就推荐他去厂里上班了。
“叔，这几个月情况咋样？”田馨在院子里找了个小马扎，坐在一边看郭增民打酒，李冬梅在屋里和刘慧慧说话。
“还可以。”郭增民说:“厂里这几天三班倒，过年上班有三倍工资，我打算这几天去顶班。”
“家里能行吗？过年亲戚来拜年，婶一个人能忙的过来？”田馨问。
“忙不过来也得忙啊！我都把娃送到他外婆家过年去了，我也打算去顶班！”正在等打酒的一个男人说。这人叫郭长民，是郭增民的本家。
“你们这是年都不打算过了，这么拼吗？”田馨笑着问。
“有啥办法？这几个月工资低，还不发奖金。娃开学要交学费，开春还要买化肥，买种子，哪一项不需要钱？不挣咋办呢？”郭长民说。
奖金都没有发？
“就是说噻，我过完年还打算带我媳妇再去检查一下，又是一大笔，要不咋能弄酒呢？”郭增民笑着对田馨说:“多少得挣点，不挣不行，一家老小靠我一个养活，开销太大了！”
“你们两个过年也没有发奖金？”田馨问。
“都没有发！不是两个，咱这一片去厂里上班的都没有！不说奖金了，工资都不好好发。这厂长我看就不是个东西，成天满口大话，说什么等效益好了，销售业绩上去了，就给咱们涨工资。
放屁，一天不扣就不错了，毛病多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一言不合就乱扣钱，奖金还不发，钱都不知道进了谁的口袋了！”
说这话的人是跟在郭长民身后等打酒的另一个村民。话没说完，他就气的脸红鼻子粗，就差骂街了！
“工资都不好好发，从啥时候开始的？那……扣钱这事你们就没问财务是因为什么吗？”田馨问。
按理说不可能啊，虽说这厂子才开不久。但她跟李百万聊过，这一年的收支总体来说是持平的，不可能在这种小事上克扣工人。
原则性的问题李百万不可能不知道，工人是工厂的根基，要是为这么点蝇头小利克扣，未免因小失大，李百万不可能做这种事！
“问了，根本说不清。一问就是说我们工作时间抽烟了、要么就是迟到几分钟耽误生产了。你说，咱庄稼人，哪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纯属就是想扣钱故意恶心人！”
这人越说越起劲，眼看着下一步就要骂人了！田馨赶紧拦住他:“叔，这酒咋样，给我也来两坛子，过年待客喝！”
一提到酒，那俩人没再继续往下说，打完酒就回去了！
郭增民给田馨拿了几个新坛子:“这是最后一缸了！馨馨，不知道厂长上次喝的咋样，他要是喜欢，你帮我给他带几坛过去。”
“你要给厂长送酒？”田馨疑惑道:“为什么不自己送呢？”
郭增民摇了摇头，把酒递给田馨:“你不知道，现在厂里一小半都是领导的亲戚。咱们这些村里人根本得罪不起，事不好弄。
我不怕你笑话，过年了，大家都给领导送礼攀关系。咱人穷，没有啥好送的，就这酒，感觉有些拿不出手。”
这纯属有点想多了，李百万馋他这个酒已经很久了！但田馨没接这个话。
郭增民想送酒，无非就是想讨好领导，以后好办事。可这个口子一旦开了，大家都会效仿，如果大家都去送礼，那像郭万顺那样老实巴交的人该怎么办？不能涨这个习气。更何况扣钱、不发奖金这个事李百万未必知道。
“叔，你这个酒确实不错。厂长说他挺喜欢的！”田馨说。
“真的？那你一会儿多带几坛，捎过去给厂长，哦还有科长，财务室，多带些，咱也没有别的！”郭增民激动的去房子拿了一堆坛子过来，说着就要打酒。
这要是都送，田馨估计得拉个架子车去。
“你别着急，叔，听我说完。”她从郭增民手里拿过坛子放在窗台上:“你要说送他尝尝，我不反对。可是叔，你有酒可以送，那其他人呢，他们送什么？”
郭增民被问的不说话了。他放下手里的勺子，坐在田馨旁边的一个小马扎上，轻叹了口气:“事难办，人难活！”
“您放心，这个事儿我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田馨说:“但这个礼，我们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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