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仝跟林雷两人打生打死，在他们相反方向，存在外围的水榭小亭里，老农清淡笑意的看着棋盘，在他对面，是一个盯着棋盘满脸愁苦的老人。
老农这一趟出来纯粹就是有备无患。
他不认为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招惹镇魔司。
只是让他意外的在于，这才刚刚出了符京管辖的区域，就有麻烦找上门了。
别说，这个人老农还刚好认识。
苦老人。
跟老农同一个时代的天才。
老农是仁义之名在外，苦老人是杀名在外。
与苦老人读音一样的还有一个哭老人。
两人是兄弟，只是一南一北，哭老人现在在京城那边。
左仝跟林雷两人是直接做一场，赢了继续，输了……林雷得死。
这是武斗。
老农跟苦老人两人就要文明多了，两人选择文斗。
因为苦老人很清楚，他打不过老农。
所以他很从心的选择下盘棋，赢的话算是交代，输了的话，卖身十年给镇魔司。
老农二话不说直接答应。
原本他还以为，在武力值方面比不过老农，在棋艺方面肯定能将老农给吃下。
可哪里知道，老农这个喜欢装樵夫的王八蛋扮猪吃老虎啊。
这才多久，自己已经进入死局了。
再来两手，整条大龙都得被吃掉。
“老农，你有这么深厚的棋力，做什么樵夫啊。”
“天天拿把柴刀吓唬人。”
“去名书院教人下棋不是更好？”
苦老人无可奈何的放下白子，心有戚戚的看了一眼老农。
完蛋了，卖身给镇魔司十年，不知道有没有命活到卖身契结束。
“认输了？”
老农轻笑道。
投子认输是规矩，不过老农还是得确定一下，免得苦老人又悔棋。
“认输了。”
被看穿的苦老人一点都不尴尬，直接丢了一颗子在棋盘上。
他刚刚确实有悔棋不认输再开一局的打算。
“行，将这契约签了吧。”
老农不得不佩服魏明的先见之明。
在他们出发时，魏明给了他们一人三张卖身契。
原本老农还在奇怪，他们这一次的任务可不是收人，拿这契约有什么用？而且这契约太过霸道，有谁会签？
现在老农明白了，原本是给苦老人这些心怀不轨又武艺高强的人准备的。
魏明这是准备将这些王八蛋送到明水县那边去打前哨啊。
“这年限需要这么长吗？”
苦老人脸上的神色更苦了。
卖身给镇魔司的人，除了有限的几个之外，没有一个能够善终。
“不行。”
老农虽然依然脸带笑意，但语气却无比严肃。
十年很多吗？
一点都不多。
老农自己可是签了一甲子。
当然，他跟苦老人是完全不同的性质。
他只是拦路，没有伤人也没有想过要抢东西，但苦老人不同，他不止要抢东西，还要灭口。
再加上老农的仁义之名，镇魔司最后是让他作一个执法长老。
至于苦老人，那完完全全就是苦力跟炮灰的命。
这就是名声带来的好处。
苦老人最终还是颤颤巍巍的签署契约。
名字一旦签下，这十年内，他的生死都由不得他自己决定。
但他不得不签。
很简单，他敢不签，对面的老农就敢一刀将他砍了。
真以为仁爱之人不会杀人？别开玩笑了，不会杀人的人，在大华帝国没活路。
……
林雷倒下了，他最终还是没能赢过左仝这个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
他本来可以不用死，但他选择了死。
左仝最后那一剑选择刺穿他的肩膀，但林雷自己选择了迎剑而上……用自己的脖子。
左仝难过的看着躺在地上的林雷，嘴角微微颤抖，想要说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林雷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想不明白，明明只是签订契约，林雷就可以不用死，可林雷最后却自己选择了死亡。
“不用难过。”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当年我拿起剑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今天的结局。”
“养育授业之恩跟救命之恩，只有命才能偿还。”
林雷看着空中不断泼落的雨滴，嘴角微微扬起，脸上有一个释然的笑意。
当他知道自己的师尊也是自己的养父的计划时，他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那天出发时，他的师尊跟他说，如果遇到不可敌时，可投降。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这句话，谁都说得出口，很多人甚至连犹豫都不用犹豫即可做出决定。
好死不如赖活着，更何况是风化大陆这种妖兽横行的环境。
但最后，林雷没有选择活。
在知道要对守夜人出手的那一刻，他就没想过继续活下去。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守夜人的重要性，也比任何人都知道守夜人为了守住这片土地所付出的代价有多么惨重。
东南区域只是一个缩影，大华帝国也只是一个缩影。
真正的惨烈不在这里，在那世人少知之地。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尊重守夜人。
他出发的那一刻就不是冲着完成任务来的，而是冲着死来的。
老天对他不薄，让他在最后见到了自己曾经并肩作战的老友。
能死在朋友的手中，总比死在那些妖兽的口中好得多。
“好遗憾，不能跟你们再斩一次妖。”
话音落下时，林雷缓缓闭上眼睛，他的嘴角残留着一抹苦涩与释然的笑意。
他的遗憾一直都是斩妖。
他依然还记得，那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小村庄，就是被那三头如同小山一般的妖兽给摧毁的。
他的父母，他的所有伙伴，都死在那三头怪兽的嘴里。
那年，他十岁。
那天好像也如同今天这般，下着瓢泼大雨。
在那头巨大的妖兽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将他吞食时，一道剑光将其一分为二，一柄白色纸伞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个男子对他说，以后学剑，斩妖。
林雷记得很清楚，他说的是学剑斩妖。
可为什么最后的最后的，他的剑竟然对准了斩妖的人？
他想不明白，所以他选择了死。
左仝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最终挥手将林雷的尸体收走。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选择，他尊重林雷的选择，但不会让林雷暴尸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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