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你是不是在田中那里看到了什么...”
回答大卫的是无言的沉默，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也不敢继续问下去：“我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下了车，大卫来到瑞贝卡和皮拉身边，两个平日里的活宝眉头紧皱不敢看漏前方的任何景象。
直到不远处两个被鲜血浸透的身影出现，他们才一同松了口气。
看着少了一只眼的苏哲，瑞贝卡问道：“多莉欧呢...”
“抱歉，我不能让她白死...”
“走吧，我们先去找家医院，给你们看看伤。”
赛博朋克的生活总是与死亡相伴，没有悲伤的时间，他们需要加快脚步，不然死神很快就会追上来。
不，死神已经来了...
失去一只眼的苏哲丝毫没有察觉到，曼恩的手臂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抬了起来。
这只失灵了数次的义手，竟然在这个时候恢复了原本的功能。
“瑞贝卡！”
皮拉推开自己的妹妹，代替她承受了这发离子炮。
“哥！！！”
被瑞贝卡刺耳的呐喊惊动，苏哲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原本要靠他支撑的曼恩逐渐直立起身子。
杀戮和疯狂又一次被唤醒。
“啊啊啊——”
流着涎水的嘴巴里发出像是野兽一样的低吼，苏哲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控制住他，但是义体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曼恩一巴掌就把想要帮忙的大卫打飞了出去。
义手勒住脖子，苏哲攀在曼恩庞大的身躯上，试图用双腿捆住他的两条胳膊。
但是装备着离子炮的手腕还是抬了起来。
义手的出力不断攀升，但是平时百战百胜的cqc却怎么也不能让曼恩昏死过去。
下一个会是谁，瑞贝卡？大卫？
霎那间，时间好像慢了下来，瑞贝卡抱着无头尸体痛哭的样子，还有大卫惊恐的眼神被扫进他仅剩下的左眼中。
耳边好像听到了曼恩的声音。
【你还在等什么？】
我不能...
【你不是一向是最冷静的那一个吗？】
我不是...
【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别逼我...
【快动手！】
求求你了，曼恩...
【动手！！！】
苏哲睚眦欲裂，仅剩下的那只眼充满了血丝，好像随时都要从眼眶中爆裂出来。
【苏哲，动手！！！】
义手的出力终于攀升到了最高点，狂暴控制着全身的碳纤维肌肉紧紧綳住，就算隔着衣服都能看出那扭曲的形状。
随后是一阵像是脚踩在厚实的雪地时发出的那种令人抓狂的咯吱声。
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做的好，苏哲。”
在最后一刻曼恩苏醒过来的理性如此夸赞道。
短暂的寂静后，听见离子炮发射声的露西披着衣服走了过来。
只见被鲜血侵蚀了的男人跪倒在大地上。
“呃啊啊啊啊啊——”
失去一切后，只有愤怒的咆哮回荡在这座城市之中。
现在是2076年的圣诞节，大街小巷中播放起了经典了两个多世纪的歌曲。
...
啊冲破大风雪，我们坐在雪橇上，
快奔驰过田野，我们欢笑又歌唱，
马儿铃声响叮当，令人精神多欢畅，
我们今晚滑雪真快乐，把滑雪歌儿唱。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今晚滑雪多快乐，我们坐在雪橇上，
...
童声的合唱甚至传到了这座公墓之中，不，是这具巨大的铁制棺材之中。
知道这座位于夜之城边缘的公墓为什么被称作【陶工田地】吗？
相传背叛了神之子的犹大被内心的悔恨所折磨，决定把他的被判所得，30枚银币还给教会的祭司们，但是祭司们冷冰冰的拒绝了犹大，告诉他这是你自己的问题。
悔恨的犹大只能将30枚银币洒在了神殿的地板上随即上吊自尽，祭司们不能将沾血的银币再放回金库，所以他们用这些钱买下了一位陶器工人的田地，将它作为旅行者，被驱逐者，死后无人祭奠之人的坟墓。
那些流浪的人，无法被饶恕的人，这里是属于他们的坟墓。
这里是夜之城的赛博朋克们最理想的归宿，从无名小卒再到那些大人物。
没有人会真正试图了解他们的过去，就像他们从来不了解他们的愿望绝不会被世界所接纳那样。
他们埋葬在这里，是公司对世人们的警示，麻木的活下去才是最好的正确答案。
这已经是大卫第二次进行火化了，和瑞贝卡一起轻车熟路的把三个骨灰罐从自助火化机里取出来。
嘿，这感觉简直就像从贩卖机里取出一瓶小可可乐。
苏哲呆呆的伫立在刚买好的柜子前，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大卫捧着骨灰罐来到他的身旁，他才回过神来。
这是...曼恩？，后边的瑞贝卡捧着的是皮拉，最后面的露西怀里的则是多莉欧。
多莉欧的尸体是花了大价钱从清洁工那里买回来的，而且法尔科恐吓了他们好几次才让他们把尸体完整的交出来。
苏哲义眼还没更换，因为要尽快处理队友们的后事，老维只能先帮他打了个绷带。
接过曼恩，虽然把义手留给了大卫，但是那么庞大的躯体再焚毁之后居然能够装进这么小的罐子里，可真是奇妙。
几次伸出手想将他放进柜子里，但是苏哲怎么也狠不下心。
最终苏哲还是把他捧回在了怀里，将罐子的开口打开，拼命地想在这堆灰烬之中找出他过去的模样。
“我绝不会让你们的哀恸从此被锁在这个冰冷的柜子里。”
伸出手指，沾上那堆灰烬放进口中。
“我会永远陪伴着你们。”
【永别了，你这个总是逞能的傻子，我们终究不过是寄生在这个城市的蛆虫罢了...】
【别想太多了，苏，我们就是寄生在这座城市上的蛆虫，改变不了什么...】
【离开这里又如何，只是从一块烂肉上寄生到另一块上罢了...】
过往的话语仿佛呓语，缠绕在他的大脑中。
良久后，他抓住一把灰烬，涂抹在了自己的脸上。
“就像寄生在这座城市中一样，寄生在我身上吧。”
“大卫，麻烦你去把几个柜子退掉吧。”
苏哲向大卫请求道。
“不把曼恩他们下葬了吗？”
盯着手里的灰烬他像是在回答大卫，又像是在回答自己：
“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变成灰烬的。”
“你们将成为我的一部分。”
“我要将他们放进义体里面，带回这座城市，带上战场。”
“我要让他们见证我的一切，这段故事，这段传奇会跟随我一起被这座城市铭记，直至未来的十年，乃至百年。”
苏哲抬起了头，露西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那只孤零零的眸子里，剩下的只有愤怒与仇恨。
从昨晚开始就憋着的天空终于忍不住了，雪花飘落下来，连同话语和呼吸一同凝结在男人的胸口，只是名为仇恨的火焰已经被点燃，在更深处肆意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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