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在人声鼎沸的早茶铺里，石榴的心还在怦怦跳，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兔子。
脸颊上的红晕久久未散，像被朝霞染过似的。
桌上那束娇艳欲滴的鲜花，散发着清甜的香气，在蒸腾的点心热气中格外醒目，平添了几分不真实的浪漫。
万雁鸣的吉他随意靠在桌脚，为这烟火气十足的地方添了一丝不羁的艺术气息。
周围吃早茶的阿公阿婆、年轻白领，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他们这对格外亮眼的年轻情侣。
阳光透过窗格洒进来，空气里弥漫着虾饺的鲜香和普洱的醇厚，一切看起来美好得像电影画面……
石榴被那些好奇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垂着头，小口啜着滚烫的茶水。
万雁鸣却恰恰相反，他脊背挺直，嘴角噙着笑意，坦然地接受着注目，甚至有点享受这小小的“舞台感”。
回想清晨那场盛大的“突袭”，石榴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尴尬混着巨大的感动，搅得她心绪不宁。
她夹起一只晶莹的虾饺，却没急着吃。
“大雁，”她抬眼看他，带着点调侃，
“别说，你选专业还真是选对了……”
“哦？怎么说？”万雁鸣挑眉，也夹了个烧卖。
“戏多，不怕观众。”
石榴抿嘴笑着。
“不怕观众是真的，”
他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她，
“可我不是演戏，我是认真的。为了这首歌，昨晚练到后半夜呢……”
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
‘啊？’石榴睁大眼睛，“你没睡觉啊？”
“睡不着。”
万雁鸣声音低了些，眼神飘忽了一下，带着点难以启齿的羞涩。
“为什么？”石榴追问。
“隔壁……太吵了……”
他含糊地嘟囔了一句，耳根微红。
石榴瞬间明白了，脑海里闪过昨晚旅馆墙壁传来的暧昧声响，脸“腾”地一下又烧了起来，赶紧低头咬了口虾饺掩饰。
“他们吵我，我吵他们，公平合理。”
万雁鸣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试图化解尴尬。
“你这可不是噪音，”
石榴小声反驳，带着维护的意味，
“是音乐，是艺术。”
“评价真高！”万雁鸣眼睛一亮，凑近一点，“怎么样，好听吧？”
“好听，”石榴老实点头，“之前没听过。”
“是今年才出的新歌，刚学会的。”
“啊？我还以为是你原创的呢。”
石榴语气带着点惋惜。
“我……还没那个本事，”
他挠挠头，眼神却亮晶晶的，
“希望以后有吧……怎么样，今天唱的还行？没给你丢人吧？”
他问得有点紧张，像等待老师评价的学生。
“丢人？”
石榴嗔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可太长脸了！你没看那些女生，眼睛都直了，魂儿都快被你勾走了……”
“哈哈！”万雁鸣开怀大笑，阳光落在他脸上，神采飞扬，
“那就好！我们学校最不缺才艺，我也就来你们学校找找自信心了。”
他顿了顿，兴致勃勃地提议：
“对了，下午我们去看电影吧？还没一起看过呢。”
石榴的笑容淡了些，有些歉意地摇摇头：
“下午不行，我们学院要开会。”
“这都放假了，还开什么会？”
万雁鸣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
“还有些班务要处理，有两科成绩没出完呢。”
石榴解释道，
“辅导员说，后天才能正式放假离校。”
“这样啊……”
万雁鸣的失望写在脸上，但很快又打起精神，伸手捏了捏石榴的手，语气带着黏糊糊的依赖，
“那行吧，反正我就在这儿陪着你，等着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他的指尖温热，传递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石榴的心暖洋洋、软绵绵的，被干净、纯粹、如同水晶般毫无杂质的情感填得满满的。
万雁鸣那句“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像温热的蜜糖，缓缓流淌进心田，熨帖又甜蜜。
但心底深处，一丝现实的理智始终悬着，像一根细细的线，拽着她不至于完全沉溺。
“大雁，”
她放下筷子，轻柔却认真，
“你不能一直住宾馆，太费钱了。再说，你刚回来，应该……去看看你爸的。”
她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色。
万雁鸣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飘向窗外喧闹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茶杯边缘。
“昨晚……给他打过电话了，他这几天去外地出差了，不在家。”
他的声音有些闷，一丝失落掠过他的脸庞，语气里的回避显而易见，
“他不在家，我过去做什么？怪别扭的，等他回来再说吧。”
石榴看着他低垂的眉眼，心软了一下，但该说的还是要说：
“那……你是不是该回老家陪陪你妈？她肯定很想你了。”
“我妈是想我，”
万雁鸣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
“但她不让我回去。暑假时间长，才轮到她，寒假是约定好陪我爸的时间。”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涩意，
“这不是……为了哄着我爸么，毕竟还等着他出钱呢。”
最后那句话像一根小刺，轻轻扎了他自己一下。
他忽然觉得有些难堪，仿佛把自己的窘迫摊开在了阳光下。
他下意识地伸手，越过桌面，紧紧抓住了石榴放在桌沿的手，带着点委屈和执拗：
“石榴，你怎么总想赶我走呢？我现在……算是无人收留了，你也不要我吗？”
他抬起眼，眼神像被遗弃的小狗，湿漉漉地望着她。
那眼神让石榴的心瞬间揪紧，之前的顾虑被冲散了大半。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连忙反握住他的手，急切地解释，
“我是心疼你住宾馆，又贵又不舒服……”
她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忽然灵光一闪，眼睛亮了起来，
“对了！要不……你先住到我二姐那里去吧？她家地方大，客房空着呢！反正我放假了也要住过去的。”
“行啊！我还没见过二姐呢。”
万雁鸣的眼睛瞬间亮了，刚才的委屈一扫而空，笑容重新回到脸上，带着孩子般的雀跃，
“我先在这儿陪你，等你放假了，咱们都住过去！反正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他握着她的手晃了晃，语气是毫不掩饰的依赖和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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