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对万雁鸣信心满满，林彩霞心底却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忧虑。
返程路途漫长，只有姐妹二人。
石榴不再避讳，与万雁鸣在电话里卿卿我我，笑声清脆甜蜜。
彩霞一边开车，一边在后视镜看着妹妹沉浸在爱河中的模样，嘴角含笑，眼底却掠过一丝复杂的光影。
等石榴挂了电话，她才似笑非笑地开口：
“真腻歪，短信粥还没煲够，长途电话又续上了？漫游费不心疼，果然是有个财大气粗的爹。”
“是他打来的，”
石榴脸颊微红，
“说想听听我的声音……”
“这才分开几天？真够肉麻的。”
彩霞打趣着，心底却悄然泛起一丝羡慕。
这样纯粹炽热、双向奔赴的青春爱恋，似乎从未眷顾过她。
不过，那瞬间的柔软与遗憾很快被理智压下。
“对了，大雁说没说，什么时候回广州？”
彩霞话锋一转。
“他……应该不回广州了。”
“不回了？”彩霞挑眉，
“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怎么不回广州见你了？”
“你不说了么，才分开几天呀！”
石榴笑着解释，
“他爸那边还有些事要处理，完了还得去北京看个朋友，七七八八耽搁下来，基本就快开学了。再折回广州再去北京，不是南辕北辙么？”
“哦，对，差点忘了，他学校在北京。”
彩霞恍然，随即叹了口气，
“我还想着，要是时间来得及，安排你们再拍一组春装呢。”
“啊？还要拍？”
石榴有些意外。
“嗯，”彩霞点头，语气认真起来，
“自从高薪挖来那几个设计师，这批春装很有特色，我想加大推广力度。你们趁着假期多拍些，素材才够用。”
“这……不太好吧？”
石榴面露难色。
“怎么了？”
“姐，我拍没问题，随你用。可万雁鸣是帮忙的，帮一次两次是人情，次数多了……”
石榴顿了顿，没说出万母已对儿子私自接拍表示不满的事，
“再说，来回换衣服、摆姿势也挺累的。”
“哟，这就心疼上了？”彩霞揶揄着。
“不是心疼，”
石榴正色道，
“是不想欠他人情，尤其……不想看他妈脸色。”
她略去了万母的不满，但点出了核心顾虑。
“我懂，放心，不白用。我准备跟他签正式合同，按市场价付报酬。”
“哎呀，那倒不用，都是自己人……”
石榴觉得有些见外。
“一码归一码。”彩霞态度坚决，
“签了合同，我用起来才理直气壮。你那份也一样，年前算试水，效果好就正规化，该签的签，该付的付，公司要走流程的。”
“姐，大雁现在没有什么名气啊，广告公司不是推荐你请明星代言吗？”
石榴提出疑问。
“明星太贵，请不起。”
彩霞摇头，
“广告公司推的那些小咖，性价比还不如万雁鸣。我听他说过，他们同学接拍，很多价位并不高，就当积累经验，混个脸熟。”
“那倒是……”
“那就这么定了，”彩霞拍板，
“到广州我就联系他，好好谈谈合同细节，尽早敲定。”
“需要……我跟他先透个风吗？”石榴问。
“不用。”彩霞果断道，
“公事公办，合同我直接跟他谈，你别掺和。你俩的合同也分开签，各是各的。”
“分开签？为什么？”石榴不解。
彩霞看了妹妹一眼，直言不讳：
“石榴，就算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何况……你们只是恋爱关系。世事难料，万一将来……那就扯不清了。“
二姐未尽的话语像根细刺，扎了石榴一下，她有些不悦：
“姐，我怎么听着你有点盼着我们分手的意思？”
“这话说的，”
彩霞失笑，“难道你真打定主意非他不嫁了？”
“为什么不？”
石榴有些赌气，虽然未来尚远，但此刻她爱得认真，嘴上不肯服软，
“我们是认真的！等毕业了，工作稳定了，条件成熟了，自然要结婚！”
看着妹妹情急的模样，彩霞的语气染上了一层阅尽世事的冷静与忧虑：
“石榴，我看你现在是越陷越深了。听姐一句劝，感情别放得太满，千万别步了彩衣的后尘。”
“姐！你到底什么意思？”
石榴有些急了。
想当初，她自己还有些犹豫，二姐还一直怂恿她，鼓励她接受这个小男友呢，现在是怎么了……
“之前不是你一直夸他好，年前对他也挺热情的吗？”
“他是好，”彩霞承认，
“帅气，家境好，热情浪漫，会讨人欢心，是个很棒的恋爱对象。但论起心性里的坚韧和担当……”
她顿了顿，想起万雁鸣偶尔流露的浮躁和对父亲意见的依赖，
“恐怕……还不及他父亲。”
“他父亲？”石榴反驳，
“喜新厌旧、抛家弃子，离了婚就算有担当？”
“离婚不是评判一个男人的唯一标尺。”彩霞淡淡道。
“那什么才是？”石榴追问。
彩霞叹了口气，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逝的风景：
“很难说清……但石榴，看人，尤其是看男人，姐的经验比你足。大雁很好，但仅限于是一个‘很好的男朋友’。”
“姐，你就是对他有偏见！”
石榴固执地说。
“行吧，算我偏见。”彩霞知道妹妹的倔脾气，无奈摇头，
“反正恋爱中的女人，眼睛多少是蒙了雾的。”
“分明是你戴着有色眼镜……”
石榴小声嘟囔。
这话成功勾起了彩霞的辩论欲。
长途漫漫，斗斗嘴权当提神，她索性认真分析起来：
“石榴，你想过没？万雁鸣将来做什么？歌手？演员？总归是吃娱乐圈这碗饭的吧？”
“应该是，他学这个，也有点天赋和条件。”
“所以啊，”
彩霞转回头，目光锐利地看着妹妹，
“以后他的生活圈子和你的，会是天壤之别。”
“艺人也是普通人，不就是一份工作吗？”
“我没怎么深入接触过，但也见识过一些。”
彩霞想起给楼盘站台的明星，
“赵总他们请过明星，那个圈子……无论男女，诱惑都太多了，像巨大的漩涡。”
“人家是明星，大雁还远着呢。”
“现在他是不出名，万一以后红了呢？”
“红了……不是更好吗？更有钱了……”
石榴的声音低了些，底气似乎不那么足。
彩霞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更尖锐的现实咽了回去，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叹息中带着未尽的深意。
当然，作为商家，她内心是希望万雁鸣能红的。
这也是她决意签下他的重要原因——看好他的潜力，以低价签下，这是一场带着赌性的投资。
但作为姐姐，她对妹妹这段感情的最终归宿，并不看好。
——
车子一路向南，气温渐暖，窗外的景色由枯黄转为葱绿。
然而，石榴的心境却并未随之明朗，反而像一片被寒风吹过的荒原，空落落的，滋长着难以名状的不安。
其实，她内心深处又何尝有十足的底气？
自从知晓万雁鸣考上艺校，或者说，从他高二暑假踏上选秀舞台的那一刻起，石榴就隐约感觉到，一道无形的、名为“未来”的鸿沟，正悄然在两人之间裂开……
她只能紧紧抓住眼前——至少现在的万雁鸣，还是以前那个万雁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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