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最后一抹霞光也暗了去，月娥戴好帷帽，与春桃从“水中月”出来，坐上马车，东方硕驾车徐徐归去，铺门随后关闭。
“阿松，我们也走。”
“诺”。
不起眼的黑灰色马车缓缓驰过街巷，白衣公子木然的脸上“嗤”的一声轻笑，这几天逛了一遍东京的内外城和大小商铺，倒是这家茶楼有点意思。
“阿松，明日到这茶楼来瞧瞧。”
“小人遵命”。
阿松驾着马车“嘚嘚”儿向陈桥门大辽人使驿路而去。
次日巳时，风清日丽，在一连串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水中月茶楼”正式开门营业，门口两边站着六位清秀的青衣小生和六位漂亮的彩衣婢女，手持鲜花欢迎客人光临。
从敞开的六开间铺门外，一眼就能看到店堂内舞台上坐着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优伶玉晨颜。他男扮女装，一身淡蓝色云烟衫逶迤拖地，白色绸缎玉兰花形千水裙，挽起的浓密黑发上斜插着一支玉簪，约施粉黛的清秀容颜如芙蓉出水，楚楚动人，让人雌雄难辨。
玉晨颜低眉，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拨琴弦，一曲优美悦耳的《琵琶行》乐曲回响在茶楼内外。
浔阳江头夜送客，
枫叶荻花秋瑟瑟。
主人下马客在船，
举酒欲饮无管弦。
醉不成欢惨将别，
别时茫茫江浸月……
新颖的营业模式引来无数闲客驻足观望，好奇的人越聚越多，他们眼巴巴地盯着台上的伶人，精彩的弹唱使人如痴如醉。
好些男客的眼睛不住地滴溜溜转，不时往漂亮婢子和优伶身上转。人群在叽叽歪歪地议论：
“这茶楼装得好，这地方好。”
“这曲儿弹得真是好听…”
“好久没有听到这般悦耳的乐曲…”
嘈杂的人声中，几名年轻书生分开众人率先走进了茶楼。一楼大厅地板光洁明亮，整面玻璃墙外江水粼粼，白云悠悠，花红柳绿，大自然的美好风光如一幅巨型彩画，使茶楼明亮生辉，典雅精致。坐拥在这样的环境中拿壶茶来，摆上美食，三五个友人侃侃而谈，好生惬意。
一楼店堂靠玻璃墙摆了十张长方形茶桌，沿歌舞台至铺门大厅摆了十二张四方形茶桌。青衣小生热情地将几名年轻书生迎至玻璃墙边长方形茶桌坐了。眼前是春色撩人，耳边是如玉珠般叮当乐弦，一室茶香四溢，几个年轻书生舒坦地坐在椅子上。
“小二，喝茶怎地收费？”
“各位公子，店门外已标有明价，每位收二两银子，可享用一天本店提供的香茶和茶点，看优伶听曲儿。这是茶谱，上面写有各种香茶和各式茶点，几位公子尽管点用。”
“这地儿好，喝茶还听曲子，虽是贵了点，倒是值得。”一位锦袍书生道，另几位轻摇折扇也点头附和。
“上一壶好茶，摆几味茶点。”锦袍书生道。
“好嘞”，小生殷勤应着，往大堂旁边虚掩的房门进了里面宽大的厨房。
冬梅正在指使几个厨子上蒸笼，炸果子。另一边，一排灶上烧着大小锅，里面有翻滚的开水，几个小厮在旁候着。
门外的看客们也陆续走了进来，一时间茶楼坐了好几桌客人，叽叽喳喳的交谈声，询问声，弹唱声，一楼热闹起来。
一辆黑灰色马车停在店门口，白衣公子携手一名花枝招展的妓子和随在身后的两名美艳婢女踏进了茶楼。
妓子一袭红裙，手持长柄红团扇，扭着纤细的腰身，头上簪珠钗红花，面上涂了厚重的铅粉，柳眉弯弯，眼波流转，十分明艳。抬眼一望摄人心，回眸一笑百媚生。
茶客们一阵燥动，眼睛纷纷从台上转向妖艳妓子看。年青书生们更看傻了眼，大家议论纷纷，啧啧称赞。
“金香院的花魁张小婉。”
“京城名妓，果然名不虚传。”
“这样的美人，我也甘愿流连花街柳巷…”
有眼力见的服务小生忙迎上前去，将白衣公子一行迎至玻璃墙长桌边。公子身着月白色锦绣长袍，面无表情地睨了花魁张小婉一眼，再望一眼台上，跨步坐在椅子上，悠闲地晃起折扇。
张小婉依在公子身边也坐了下来，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拉着他衣袖，对小生娇声道：“沏一壶上好的茶叶，摆上茶果子。”
服务小生应了一声，飞快地往厨房去了。
月婉坐在二楼最里间第一号“梅香阁”包房，冲了一泡老熟茶，嗅着茶香，慢悠悠端起茶杯细品。楼下的喧哗声传来，她站起身走到走廊上，悄悄往楼下看，铺子大门外人头攒动，茶楼不菲的价格将一些贩夫走卒拒之门外。他们只能相互推搡着，拥挤着，尽量贴近门口往里看热闹，聆听优扬的琵琶声，个个都想看清优伶的动人模样和花魁的娇艳容颜，门外闹哄哄一片。
又有几辆马车停在门口，下来了几拨客人。小生分开看热闹的众人，领着客人进了茶楼。
月娥贼兮兮地缩回头关上门，轻轻哼着歌，手舞足蹈起来。照这样下去，每天就有一百多两银子进帐，生活简直不要太美好。
东方硕和冬梅看她一眼，早已习以为常了，坐在茶桌边自顾自地吃着小笼包。冬梅赞不绝口：“春桃这手艺真是下足了功夫，京城怕是再也找不到比这肉馅更鲜美的食物了。”
东方硕吃了一口小笼包，又吃了一口蜜制核仁，喝了一大口茶，回应道：“也是，太好了。”
红木楼梯上，小生领着几位客人上了二楼包房。
包房茶室摆设雅致，设有休息用的温馨小榻，方木桌上摆着精美的小碟，里面装着各式茶点，面容清秀的婢子熟练地将一壶熟茶冲泡得清香四溢。几位衣着贵气的客人坐在椅子上，端起桌上热气腾腾的茶杯茗一口，耳畔传来悦耳的乐曲，放眼望去，玻璃窗外百舸争流，柳花飞絮，令人心旷神怡。
紫衣锦袍的官人不禁大赞：“此处饮茶甚好，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小肉饼酥香美味，回去时带些给孩儿们尝尝。”一位官人一边赞，一边不歇口地吃。
包房里几位官人听说，纷纷挟起茶点，品尝美味。坐姿也随意轻松起来，饮茶食啖，谈笑风生。
“红榜已放，今春殿试，鼎甲第一名是华阳庞公子。”
“恭喜大人，成都府出了一位状元郎。”
“哈哈哈，同喜同喜。”
“此处亮敞，改日请状元公到此喝茶，请教一番。”
“诸位，听说那边战事了么？”
……
一楼的白衣公子不言不语地品茶，专注地倾听楼上楼下茶客们的谈话。
张小婉对他嫣然一笑，风情万种的媚态让周边关注她的人眼睛放光。她挟了一只蒸饺，粉脸含春，红唇轻启，嗲声嗲气道：“七爷，尝尝这个。”
七爷眼波微动，一咧嘴温声道：“可”
饺子送进了他的口，他细嚼慢咽，又吃了一个，再吃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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