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颖的几句话就将陈新打击得不行，除了服软，他也想不到别的法子。
苏木匠因为嫌住院费太贵而闹腾要出院时，他特意回来一趟跟人打个招呼，然后就打算蔫儿吧唧的先回村。
“爸，反正押金都交过了，外头天也快要黑了，就住一晚吧。”
苏筱筱好说歹说地劝，苏木匠也不听，挣扎着要起来走回去。
此时，林默瞅见陈新走过来，见苏木匠这么轴，非要回家。
他脑子一转就想到了法子：
“陈新，你不是说知道在哪买高考教材吗，现在走一趟？”
“筱筱，叫苏大爹好好歇着，咱们买书去！”
听见这话的苏木匠，脑子里想起来的当然闺女曾说想上学的事儿。
他反对的不是闺女上学，而是苦于自家可能供不起。
“苏大爹，咱说了，咱供筱筱上学，那不是说说的，咱这就去买书！”
苏筱筱心里本来就有压力，刚才刚欠了林默五百块钱。
现在他又要给自己买书……
就算以后可能会跟他结婚，那也不能这么花他的钱啊。
“诶，对，难得来县里，能去书店转转也好啊，”陈新大概清楚林默的意思，这不刚好想跟林默套近乎了，于是赶忙接话茬儿：
“来一趟县里，来回就是上百里路，多不容易。”
俩人一唱一和的，给苏木匠整的都忘了闹腾要回家。
“婶子，你在这守着哈，咱们去去就回。”
“今晚好好歇着，可别走哈，不然筱筱一个姑娘家的，跟咱俩男青年单独走了，你肯定担心。”
说着，林默就将苏筱筱给拽走了。
这给苏木匠整的，自家黄花大闺女跟俩男青年单独去县里，他还真没法闹着回村了。
要是回村了，自家闺女不就得跟他们俩男青年单独回村？
那不行，影响不好。
“哎呀，你就歇着吧，别折腾了。”苏婶儿心里已经不纠结花钱的事儿了，反正都已经借了，而且还交给了医院，再纠结也没用。
还是安心养伤吧。
县里到处都很热闹，不光苏筱筱在好奇地到处看，陈新也在四处乱瞅。
好多年没来县里了，县里到处都有变化，这变化不是说整体变得越来越好了，而是整体变得陌生了。
几年前开在街边的大型纸厂竟然已经变成了玻璃厂。
以前就很冷清的汽车站，也变成了纺织厂。
不过县里唯一的一栋百货商店还在，开在百货商店二楼的新华书店也还在。
这下他就松了口气。
“筱筱，你想学文科还是理科？”陈新很熟练地对苏筱筱问道。
啥文科，啥理科，苏筱筱对这俩词儿只觉得陌生，听不懂啥意思。
林默见她不说话，适时地开口解释一嘴：
“文科就是管理啊、会计啊之类的，以后毕业了可以做文职工作，理科就是学机器怎么造、零件怎么造，以后毕业了进厂里当生产工人的。”
一通解释，苏筱筱听明白了。
文科就是管理和会计，那当然是考文科了。
她有限的认知里，第一反应就是做生产工人的话，她一个姑娘没有力气做重活，并不能理解技术工人对体力几乎没要求。
“文科。”苏筱筱腼腆地回应一声，虽然她心里还没决定要不要买书。
买书，花的是林默的钱，她还在拧巴。
“文科就是这些。”
陈新驾轻就熟地到处跑了一圈，没几分钟就抱了一堆书过来。
语数英、政史地六科，每科各两三本。
书背面的右下角处，售价都是一块、一块五，价格还行。
苏筱筱摸着崭新的书，小心翼翼地翻开看了看。
虽然看不懂，但是心里好开心。
离下次高考还有八九个月，时间还算充足。
有了书，就能开始学了。
“林默，谢谢你，这钱我尽快还给你。”苏筱筱低低一声。
林默笑了笑，还啥还？哪啥还？
以身相许？
好呀好呀。
“走吧。”
陈新很羡慕林默能一口气给苏筱筱买这么多书，还都是最新版的。
他也想买，但他没有钱。
离开百货大楼，一行三人心情各异，一个脸上喜滋滋，一个心里美滋滋，陈新就是失落的那个。
失落地走在回卫生站的路上，走了好一段儿，陈新才忽然察觉到大街上有某种异常——
来来往往于大街上的，好多都是年轻面孔，而且这些年轻面孔有的衣着板正，有的则衣着寒酸破烂。
但都是拎着袋子装着书的。
这就很不对劲。
一个穿着破薄袄、手拎装着书的袋子的男青年掠过陈新身旁时，陈新很客气地伸手拦住了这青年：
“同志，请问……你这是在备考吗？”
“昂，”男青年不假思索：
“早就恢复高考了，你不知道吗？”男青年没有对陌生人的警惕，只有对同是读书人的热情和欣喜：
“哎呀，十年了，二八少年熬成了三十大叔，呵呵。”
这话不必明说，也能在陈新心里勾起共鸣：
“你啥时候收到通知的？我还没收到，哎。”
听见陈新的唉声叹气，那男青年眯起疑惑眼神：
“啥通知，恢复高考的通知不是早就传开了？”
“……？”陈新这才察觉，他两人在说的通知不是一个意思：
“恢复高考通知是恢复高考通知，返城通知还没下来啊。”
“啥返城通知，”男青年挠着迷惑的脑壳：
“没有这事儿啊，收到恢复高考通知之后，自己回学校报到报名就行了，没有别的通知了。”
这话一出，陈新的脑壳直接死机。
久久回不过神来。
林默看他愣在那，还以为他没听懂，他寻思咱都听懂了，你个正儿八经的知青能听不懂？
他替陈新清楚地追问一声：
“你意思是，知青直接离开生产队回学校就行了，是吗？”
“对啊。”男青年毫不犹豫地点头。
霹雳，晴天霹雳。
原来这几个月在村里头，白等了。
压抑了这么多年，终于压抑不住的陈新，拔腿就往回村的方向飞奔！
回城了！咱能回城了！
陈新分不清自己的激动是兴奋还是啥心情。
只是跑回村里的半路上，村道前面忽然横挡了一堆的人在那。
许镇庭站在前头，脸色黑臭的瞪着陈新。
“谁允许你擅自离村的，欠揍了是吧！”许镇庭恶狠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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