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巨幅油画《拥战》挂上街头
1938年6月9日，东京的空气异常的闷热，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人们稍一动作，便觉大汗淋漓。各家医院的救护车拉着病人，在东京街头穿梭往复。
在东京一处繁华街头，几十辆运兵车一字排开，占用了半条街道。此处离皇宫不远，可以望见高耸的角楼。
每辆运兵车上，都耷拉着一面日本军旗，了无生气。前挡风玻璃上，白纸黑字，贴着运兵车的编号。
街道对面，几个工人，正在将一幅复制的巨幅油画《拥战》，高高悬挂在建筑物的墙上。
街头行人了望着油画，自然地议论一番。议论的焦点却是，画上的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家属们一群群地各自簇拥着一个新兵，寻找到运兵车的编号。找到编号之后，便在车旁围成一团，诉说着各自的情绪，有的兴高采烈，有的垂头丧气，还有的哭成一团。
田山木原拿着照相机，对着一群垂头丧气的送行者，“咔嚓”一声按下快门。
“拍什么拍！”一个送行的四十岁女人对着田山木原大声呵斥。
“我是东京广播电台的记者。”田山木原解释说。
“我管你是什么人，快把照片删了！”那女人气呼呼地走到田山木原面前，动手争夺田山木原手上的相机。
小泽晴子连忙走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小泽晴子问道。
“你也是记者？”女人问。
“是。”小泽晴子说。
“请不要把我们的悲伤当做你们的开心果。”女人说。“我儿子正在上大学，他不想当兵卖命。要拍就拍别人去吧，不要拍我儿子。”
“删了吧！”小泽晴子对田山木原说。
田山木原摇摇头，不情愿地把胶卷从相机里取了出来。
女人消了消气，说了声“对不起，”转身走开。
“真扫兴，遇到个泼妇！”田山木原说。
“小声点！”小泽晴子说，“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去找那些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去拍吧。”
“哪里有高高兴兴的？”田山木原问。
“去找呀！”小泽晴子说。
玉木美黛突然走了过来。
“打扰了！你们见到八木太太没有？”玉木美黛问。
“没有啊。”小泽晴子说。
“玉木太太！”小野十香跑过来，突然瞥见了田山木原，有些腼腆地问道，“你也在？”
“很高兴……很高兴在这儿见到你。”田山木原说。
“什么事？”玉木美黛问。
“八木太太一家来了。”小野十香说。
“在哪儿？”玉木美黛问。
“在那边。”小野十香道，“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来了就行。”玉木美黛说。
“田山君，你去给八木太太拍照。八木太太一定会配合你。”小泽晴子说。
“我带你去！”小野十香说。
田山木原连忙朝八木一家走去。
只见八木太太和明子带着八木丘垣、八木正一和长井贵男，正站在街边，望着街道对面的巨幅油画《拥战》。
“妈妈，您成日本的名人了！”八木丘垣说。
“什么叫名人？”八木太太问。
“就是全日本的人，都知道您！”八木正一说。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八木明子说。
“为什么？”八木丘垣问。
“这幅画其实就是一副枷锁，也是兴奋剂，会让妈妈不堪重负……”八木明子说。
“我觉得，这是一种荣耀！”八木丘垣说。
“我觉得丘垣说得对！”八木太太说。“我要做个榜样，让日本妇女都跟我一样！正一和丘垣，还有长井，才能在中国衣食无忧，打胜仗……”
“你们乘哪辆车？”
“9号车！”八木丘垣说。
“9号车，就是这辆车。”八木明子说。
田山木原拍完照片，跟着小野十香去往别处。
八木太太站在车边，郑重说道，“丘垣，正一，还有贵男，你们几个到了新兵营，要好好训练。今后到了中国，一定要多杀中国人，替樱子报仇。”
樱子死了，跟中国人有什么关系？八木明子心中嘀咕。但她不能把心中所想大声地说出来。
“所有的新兵，上车！所有的新兵，上车！”一个军官大声喊道。
新兵们开始爬上运兵车。
“我刚才说的话，你们都记住了吗？”八木太太说。
“记住了。”八木正一说。
“你们两个呢？”八木太太看向八木丘垣和长井贵男。
“记住了。”八木丘垣和长井贵男说。
小野十香领着田山木原走了过来。
“八木太太，我能给你们拍张照片吗？我是东京广播电台的记者，我叫田山木原。”田山木原走过来说。
“你是彦二的同事？”八木太太问。
“是。”田山木原说。
“拍吧。”八木太太说。
八木太太一家并排站好。
喊叫新兵上车的军官走过来，“差不多行了，快上车！”
田山木原按下了快门。
八木正一爬上运兵车，又将长井贵男和八木正一拉了上去。
八木明子突然失声哭起来。
“明子，不要哭！”八木太太说，“你看，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就你爱哭！”
八木明子哭着跑开了。
一种幂幂之音好像在告诉她，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次见到正一、丘垣和长井了。
高音喇叭里，响起了一个军官的声音：“全体都有！目标新兵训练营，出发！”
紧接着，喇叭里响起了日本军歌。
军官指挥着运兵车，一辆接着一辆地开走。
9号车司机发动了引擎，驾驶汽车慢慢前行，家属们哭喊成一片。
八木太太冷冷看着军车离开。
她表情木讷，不悲，亦不喜。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对着车上的丘垣、正一和长井挥手，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们。深陷的眼睛里，看不到有泪花闪动。
她只是按天皇所愿，送儿子出征。
“八木太太，您此刻的心情是怎样的？”田山木原问。
“高兴。除了高兴还是高兴。”八木太太就像突然换了一副面孔，脸上笑着，真诚，没有丝毫表演和做作的痕迹。“盼望我儿子女婿早日完成军训，去中国帮天皇打仗。”
“还有别的吗？”田山木原问。
“别的？”八木太太不解地看着田山木原。“别的什么？”
“万一您的儿子，在中国……”田山木原不愿意说出“战死”两个字。
“你的意思，我的儿子可能会死在中国？”
八木太太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田山君，我们去那边看看！”小野十香连忙拉着田山木原，去到别处。
“哪有什么万一？我儿子女婿，可都穿着千人针呢！”田山木原和小野十香已经走出老远，八木太太仍然不停地喃喃自语。
所有的军车都渐渐驶远，送兵的家属和学生也已逐渐散去，现场只剩下八木太太和明子，站在原地，两眼望向军车驶离的方向，久久不肯离去。
“妈妈，我们回去吧？”八木明子说。
八木太太突然转过身，面朝皇宫，弯腰鞠躬。口中念念有词，八木明子却听不清母亲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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