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梓昭的院落静得只剩风穿廊檐的细微声响。自他腿瘸之后,那个曾爱热闹、好风月的言家公子,便像换了个人。他将满院仆从尽数遣散,只留竹砚一人在内院随侍,外院也仅剩两名跑腿小厮听候差遣。昔日那些如春花秋月般明媚的侍女,早已不见踪影。整座院落门庭冷落,悄无人语。
也得益于四下无人,故而荣卿敏一路畅通无阻,进了言梓昭的大门。
屋内,除了竹砚在收拾床铺外,不见其他任何人。
荣卿敏知道竹砚对言梓昭来说,意义非凡。故而对竹砚,始终怀着三分敌意、七分轻蔑。
“我表哥呢?”荣卿敏站在卧房门口,声音又脆又利,像碎瓷刮过石面。
竹砚正抱着言梓昭换下的外袍出神,被荣卿敏冷不丁的一声,惊得浑身一颤,衣物险些脱手,他惶惶转身,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惊慌和苍白。
荣卿敏将他这副模样尽收眼底,脸上的鄙薄之情一点都掩饰不住。她皱着眉,嫌恶地道:“你在干什么?抱着表哥的衣物……你恶心不恶心?”
竹砚心头猛震,方才自己情难自禁轻嗅衣上残存气息的举动,竟被她瞧了去。此刻他根本不敢正视荣卿敏的眼睛,也不知如何回话,来安抚情绪激动的荣卿敏。面前的这个女人,大概率是会成为言梓昭的妻子,他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厮,届时又算得了什么呢?要知道,等言梓昭正式成了婚,他们这些小厮的身契,都是要交到少夫人手中的……
想至此处,竹砚更加害怕惶恐了。他站在原地,抱着那叠衣物,不知道是要放下还是给荣卿敏行礼请罪。
荣卿敏将竹砚的无助和惶恐看在眼里,心下顿时升起一股快意。她带着恶意的讥笑,字字句句都像一把小刀去凌迟着竹砚的心:“别以为伺候了表哥几场,就把自己当个人了。自己是什么货色,心里要有数。等昭哥哥成了婚,你觉得你还能在这院子里有一席之地吗?”
竹砚头垂得更低,咬紧下唇,丝毫不敢出声。
荣卿敏看着他的样子,继续发挥:“大户人家公子,婚前房里有几个通房暖床,那是正常。你……”荣卿敏审视的目光,上下刮着竹砚全身,“呵,传出去,只怕要污了言家的门楣,惹万人唾骂!”
“骂谁?”一道低沉的男声自她身后响起,带着隐而不发的怒意。。
竹砚听到这个声音,灰败的脸上立马显现出一丝神采,那种盖世英雄从天而降救他于水火的欣喜,毫无遮掩地从口中溢出:“大公子!”
荣卿敏背对着言梓昭,则背后一僵,身形滞顿一息后,又软成了一汪春水,带着不符合少女打扮的妩媚和娇艳,软绵绵地贴上了言梓昭的身侧。
“表哥,你去哪儿了?”温柔的声音,和刚才的刻薄恶毒,完全不似一个人,“可叫我好找。问竹砚,他都不肯告诉我。”
颠倒黑白的说辞,竹砚心里恨得要死,却也不敢出声反驳。言梓昭目光淡淡扫过她挽上自己臂弯的手,随即转向竹砚:“这里没你的事,下去吧。若有人来,就说我腿疾犯了,歇下了。”
竹砚看看荣卿敏,又看看言梓昭,低头咬了咬嘴唇,轻声应道:“是!”说着就放下手中的衣物,匆匆退了出去。
待竹砚消失在门外,言梓昭就将荣卿敏甩开,生硬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荣卿敏的神色在言梓昭毫不掩饰的冷淡中,几经变化,带着不甘和屈辱,也有恨意和悲哀:骄傲如荣卿敏,竟也到了要对一个纨绔曲意奉承的地步!
荣卿敏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声音里刻意带上一丝娇嗔:“表哥,我来看看你不成吗?”
言梓昭将拐杖靠在桌边,坐下时发出一声嗤笑:“你家官司急审急判,你还有闲心往我这儿跑?”
荣卿敏这下绷不住了,面色在言梓昭的话语中,一度扭曲,声音也陡然尖锐:“你,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言梓昭唇边凝着一抹冷嘲,“你父母上公堂时,我就在堂外听着。表妹倒是好胆色,一个人就敢往公堂上冲。”
荣卿敏这下子也不装了,侧身坐在言梓昭对面,整个人放松又气势十足,眉眼之间的娇媚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赤裸裸的算计。
“想不到表哥对我还是挺关心的嘛!”荣卿敏依靠着椅背笑道,“我家的官司,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被做局了。诚然,我父母也歪了心思想捞一笔,可一个巴掌拍不响。没有鱼饵,也不会有鱼上钩。这亏,我荣家认了!但是,另外一件事……如今可不好收场了。”
荣卿敏这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让言梓昭一阵恶寒。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言梓婋的影子。两个人如出一辙的从容不迫,让他心生厌恶和憎恨!而且,荣卿敏和言梓婋还不一样。言梓婋是真刀真枪,拼的是商场上的真本事;荣卿敏则走的是阴毒见不得人的路子,比如给他下药,生米做成熟饭。
两相比较,还是荣卿敏更加让他恶心。
“什么事?!”言梓昭蹙眉,不明所以。
荣卿敏双手轻轻覆上小腹,声音柔得发腻:“表哥,自从那晚后,我的月信已经迟了十日了!”
言梓昭并非不谙世事的少年。荣卿敏的话一出口,他顿时就脸色煞白,血色褪尽,眼神凌乱,嘴唇颤抖,身子更是猛地支起来:“你,你,你……”
荣卿敏十分满意他的反应,她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抚上他的脸,柔情无限,蜜意尽显:“表哥,你我说不定真是天赐的缘分呢。不过一次,就有了。你说,这是不是幸运?”
看着前后反差巨大的荣卿敏,言梓昭心底生出一阵寒凉。那种被邪物野兽盯上的感觉,让他从头顶凉到了脚底板。他硬着头皮看向荣卿敏含笑的眼睛,只觉得这双眼睛里的光似乎要扎穿了他。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言梓昭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带着浓重的无力和疲惫。
龚家上门纳彩后,荣卿敏就开始刻意接触他,向他示好,他一直回避着。原因无他,只因为两家是亲戚,关系 还不错。他言梓昭再怎么混账,也不会朝自家亲戚下手。若是事发,损的不仅仅是自家的名声,还有两家的关系。奈何荣卿敏胆子实在大,在陪同梓娀梓嫱去广济寺祈福时,找了机会给他下了药。
药性发作时,二人在广济寺后院柴房内成了好事。
事后,言梓昭也是懊恼不已,冷脸将荣卿敏推下床榻,衣服都来不及穿戴整齐就走了。如今,荣卿敏带着肚子逼上门来,想要做什么?
不言而喻!
荣卿敏依旧笑着,玉葱似的手指在言梓昭的脸上来回划拉着,带着无限缱绻和绵绵情意:“三书六聘,明媒正娶!表哥,我在家里等着你言氏登门提亲!”
言梓昭闻言将她手挥开,嫌恶之情溢于言表:“你做梦!你用那等手段爬上我的床,现在还想我娶你!言氏的大少奶奶,绝对不会是一个手段龌龊,品性不佳的女人。”
荣卿敏被打疼了手背,也毫不在意,荣华富贵前,略微的皮肉之痛、面子得失,都算不得什么。言氏大少奶奶的位置,才是真金白银:“哦,是吗?表哥,我没资格做言氏大少奶奶,那谁有资格?竹砚吗?他可是个男人!”她声音陡然转冷,“我现在是好声好气和你说,若是你不知趣……”
“你想怎地?”言梓昭明显底气不足。
荣卿敏看着言梓昭的神情,隐忍又不甘,愤怒又吃瘪,顿时哈哈一笑:“我能怎地?你是我腹中孩儿的父亲,我还能怎地?大不了……”语句停顿处,话音顿时变得阴沉和决绝,“我一根绳子吊死在言氏大门下,你尽可以试试!”说罢,她转身便走,脊背挺得笔直。
言梓昭望着她的背影,只感到深深的无力与恐慌。
“表哥,下月初二是好日子,我在家里等着你的好消息哟!”
银铃般的话语,带着少女的俏皮,听在言梓昭的耳朵里却如同恶魔在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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