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尔莉特跟随着诺克缇莉丝参观完王宫，便径直回到了公主的宫殿。
她没有选择落座在一旁的座椅上，而是就站在离诺克缇莉丝书桌不远的地方，身姿挺拔，湛蓝的眼眸始终平稳地落在诺克缇莉丝身上。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殿内静得能听见窗外风吹过树叶的轻响。
诺克缇莉丝握着笔的手顿了顿，抬头对上那双毫无波澜却格外专注的眼睛，笔尖在羊皮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墨痕。
她放下笔，有些不自在地拢了拢裙摆，语气带着几分被盯得发窘的无奈：“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我要负责你的安全。”
薇尔莉特的声音平静无波，字字清晰，“在我视线范围内，才能第一时间应对突发危险，我不能让你脱离我的视线。”
“可你这样一直盯着，让我实在有些不舒服。”
诺克缇莉丝轻蹙眉头，平日里习惯了侍从们低头躬身的姿态，这般毫无避讳的专注注视，让她浑身都觉得不自在。
薇尔莉特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歉意，微微颔首：“真是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她稍作思忖，抬眸提议，“那我可以躲在暗处偷偷观察你吗？
这样既不影响你，也能确保你的安全。”
“你指的是，像那些潜伏的杀手一样？”诺克缇莉丝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讶异，“让我看不见你，你却能时刻盯着我？”
薇尔莉特点点头，语气认真：“如果殿下想要那样的话，我可以做到。从前执行任务时，潜伏隐匿是必备的技能。”
诺克缇莉丝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摆了摆手：“还是算了。总觉得身边藏着个人，比被你当面看着更别扭。”
话音刚落，“唰”的一声轻响，花羽从敞开的窗户外飞了进来，翅膀还带着外面的微风。
它径直扑到薇尔莉特的肩头，小爪子紧紧抓着她普鲁士蓝的衣料，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急切，叽叽喳喳地高声喊道：“薇尔莉特，我有个重大发现！”
薇尔莉特微微侧头，眼中浮现出一丝疑惑，抬手轻轻稳住险些站稳的花羽，低声问道：“什么发现？”
花羽扑棱了一下翅膀，凑到她耳边，声音压低了些却依旧难掩兴奋：“我刚才在王宫上方飞了一圈，发现了一群形迹可疑的人！
他们偷偷摸摸地搬运着好多沉重的木箱，我趁他们不小心摔了一箱，瞥见里面全是闪闪发光的财宝，金灿灿的金子，还有红的蓝的宝石，堆得满满的！”
它顿了顿，不等薇尔莉特回应，又急匆匆地补充：“你知道这些箱子是谁的吗？
是二王子！还有还有，你猜他要把这些财宝送给谁？”
薇尔莉特摇了摇头，语气平静：“不知道。”
“是一个老头！”花羽的声音陡然拔高，“那个老头是贪婪教会的主教！
我跟着他们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偷听了他们的谈话，他们正在密谋一个很大的计划！”
“什么计划？”
“具体的我没听清，他们说到关键处就压低了声音。”
花羽有些懊恼地啄了啄自己的羽毛，随即又想起什么，连忙说道，
“但我听到了‘漠鸢’组织！他们聊了好多关于‘漠鸢’的事！”
“‘漠鸢’组织？”
薇尔莉特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眉头微蹙。
“没错！”花羽用力点头，小脑袋晃得飞快，“其实‘漠鸢’一开始就是贪婪教会的敛财工具！
他们利用那些被贵族压迫的人，煽动他们反抗，然后偷偷谋取暴利。
那个组织的创始人瑞尔特，就是贪婪教会的主教之一！”
它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可后来换了个新首领，那个新首领背叛了教会，还杀了瑞尔特！
现在的‘漠鸢’已经成了真正的叛军，和教会对着干，二王子他们正准备对付这个新首领呢！”
薇尔莉特听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将这些信息快速在脑海中梳理整合。
一旁的诺克缇莉丝早已停下了手中的事，她看着薇尔莉特对着一只小鸟神情专注地“交谈”，
那只鸟儿还时不时叽叽喳喳地回应，模样煞是奇怪。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里满是好奇与难以置信：“薇尔莉特，你在干什么？
这只鸟一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你们这是在聊天吗？
难不成你还能听懂它说话？”
薇尔莉特闻言，转头看向诺克缇莉丝，认真地躬身解释道：“是的，殿下。
我的确能听懂它说的话。花羽跟随我多年，我们之间有着特殊的默契。”
“真的假的？”诺克缇莉丝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那你快告诉我，它刚才一直在说什么？”
薇尔莉特没有迟疑，将花羽刚才所说的一切，从发现二王子运送财宝，到与贪婪教会主教密谋，再到“漠鸢”组织的隐秘过往，一字不落地转述给了诺克缇莉丝。
诺克缇莉丝听完，脸上的惊讶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与冰冷。
她手指紧紧攥着桌沿，指节泛白，低声呢喃道：“没想到原来是这样……贪婪教会吗？我就知道他们没安好心。”
她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抬头对薇尔莉特说道：“薇尔莉特，你问问你的鸟，达安斯特和那个贪婪教会的主教，是在哪里交谈的？
具体位置还记得吗？”
薇尔莉特转头看向花羽，花羽立刻叽叽喳喳地指明了方向。
她再转回头，对诺克缇莉丝说道：“在王宫外的一条僻静街道，那里有一个隐蔽的小巷。”
“那好，我们换衣服。”诺克缇莉丝猛地站起身，语气果决，“一起去王宫外的那个地方看看，一定要找到些线索。”
薇尔莉特愣住了，眼中满是不解：“咦？换衣服？诺克缇莉丝公主殿下，你这是要做什么？”
“当然是悄悄去调查了。”
诺克缇莉丝一边快步走向内室，一边说道，“我们身份特殊，穿着现在的衣服出去，一眼就会被认出来。
必须换上普通百姓的服饰，遮掩行踪。对了，你的样子也需要整改一下。”
她回头上下打量着薇尔莉特，语气笃定：“你的金发蓝眸太过惹眼，外貌太让人瞩目，走到街上很容易被人记住。”
“我的外貌……”薇尔莉特下意识地抬手拂了拂自己的金发，有些茫然。
还没等她说完，就被诺克缇莉丝不由分说地拉到了内室的梳妆台前。
梳妆台上摆满了各色瓶瓶罐罐的化妆品，粉饼、眉黛、唇脂一应俱全。
诺克缇莉丝拿起一块浅棕色的粉饼，蘸了些粉末，不由分说地往薇尔莉特脸上涂抹：“你皮肤太白了，得用深色粉饼压一压，显得普通些。”
薇尔莉特顺从地坐着，金属义肢轻轻搭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她能感觉到细腻的粉末落在脸上，还有诺克缇莉丝微凉的指尖偶尔划过肌肤，动作算不上轻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熟稔。
花羽落在梳妆台的边缘，歪着脑袋看着薇尔莉特的变化，时不时发出一声轻叫。
半个时辰后，诺克缇莉丝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眉笔，长舒了一口气。
花羽扑棱着翅膀飞到薇尔莉特面前，绕着她转了一圈，叽叽喳喳地说道：“薇尔莉特，你现在这个样子，虽然没有之前那么耀眼美丽，但看起来很清秀，也挺可爱的。”
诺克缇莉丝翻了个白眼，语气里带着几分吐槽，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让我花费了多大的功夫？我一半的化妆品都被用光了。
谁让你皮肤这么好，底子太出色，想画得普通都难。”
她拿起一面银质镜子，递到薇尔莉特面前：“快来看看现在的样子。”
薇尔莉特接过镜子，仔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镜里的少女，金发被染成了暗沉的栗色，用头巾束在脑后，脸上的肤色变得均匀而浅淡，原本精致的眉眼被画得柔和了许多，褪去了往日的清冷锐利，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平民少女。
她看了许久，才轻声说道：“这就是我现在的样子？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诺克缇莉丝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现在的样貌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但你那双眼睛……”
她凝视着薇尔莉特的眼眸，那是一片清澈的海蓝，即便妆容改变，依旧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这双眼睛是唯一的瑕疵，太过出众。算了，到了外面你尽量低垂着眼帘，注意点就好了。”
“好的，我会的。”薇尔莉特认真应下，将镜子放回梳妆台上。
“接下来该我自己了。”
诺克缇莉丝说着，拿起另一盒化妆品，对着镜子快速打理起来。
她的动作娴熟，手法利落，很快就将自己原本艳丽的容貌变得素雅平凡，深紫色的长发换成了简单的发髻，穿上了一身灰蓝色的普通长裙，看上去就像个家境尚可的平民小姐。
又过了一段时间，诺克缇莉丝对着镜子满意地转了一圈，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薇尔莉特站在一旁，看着她的转变，忍不住问道：“诺克缇莉丝公主殿下，你是经常把自己打扮成这个样子出去玩吗？”
“可不是嘛。”
诺克缇莉丝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在王宫待得无聊，就总想着出去逛逛。
久而久之，我的化妆技术就练得非常棒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郑重地叮嘱道，“对了薇尔莉特，咱们出去后，千万不要叫我公主殿下，要称呼我为小姐。知道吗？”
“好的，我明白了，诺克缇莉丝小姐。”薇尔莉特立刻改口。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趁着宫殿外侍从换班的间隙，悄悄从侧门溜了出去。
花羽则在空中盘旋，时不时俯冲下来指引方向，像个尽职的向导。
按照花羽的指引，她们很快就来到了王宫外的那条僻静街道。
街道两旁大多是低矮的房屋，行人稀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油烟味。
花羽落在一个布满青苔的下水道入口旁，对着两人叽叽喳喳地叫着。
诺克缇莉丝没听懂，转头看向薇尔莉特：“薇尔莉特，你的鸟在说什么？”
“诺克缇莉丝小姐，它说这里就是入口。”
薇尔莉特指着那个下水道入口，解释道，“这个看起来像下水道的地方，其实是那个隐蔽房间的通风口，花羽就是从这里进去的。”
诺克缇莉丝蹲下身，仔细打量着这个通风口，指尖拂过冰冷的墙壁。
忽然，她的动作一顿，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口中喃喃道：“怎么一回事？怎么感觉这里好熟悉，我好像来过这里。”
“诺克缇莉丝小姐，想到什么了吗？”薇尔莉特轻声问道。
诺克缇莉丝没有回答，而是猛地站起身，快步沿着街道向前跑去。
她东瞅瞅西看看，目光扫过路边的店铺招牌和墙角的标记，脚步越来越快。
片刻后，她又匆匆跑回原地，胸口微微起伏，喘着气说道：“这里竟然是大使馆的位置！
再往前走一个街道，就能看到莱顿的大使馆了，而这里……”她看向通风口旁边的房屋，“这里是一家餐厅的后面。”
她的眼神变得愈发凝重，低声自语：“贪婪教会的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把据点设在大使馆附近，他们的目标难道是……”
薇尔莉特察觉到她语气中的担忧，立刻提议道：“诺克缇莉丝小姐，要不要我偷偷溜进去探查一下？”
“先不用。”诺克缇莉丝立刻摆手，眼神锐利，“我们不清楚里面的情况，冒然进去很可能打草惊蛇。
不如先进这家餐厅打探一下，看看这家餐厅和他们有没有关系。”
“好的。”薇尔莉特应声点头。
两人顺着墙壁绕到房屋的正门，果然是一家看起来颇为雅致的小餐厅。
她们推门走了进去，店内的光线有些昏暗，摆放着几张木质桌椅，墙上挂着几幅简单的风景画，角落里还有一个小小的壁炉。
刚一进门，诺克缇莉丝就扬声喊道：“服务生，点菜！”
很快，一个身着白色围裙的年轻男人快步走了过来。
他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眉眼清秀，只是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对着两人躬身行礼，语气温和：“两位小姐，请坐在这里。”
说着，将她们引到靠窗的一张桌子旁，递上两份菜单，“这些是菜单，请您过目，想吃什么跟我说。”
诺克缇莉丝接过菜单，随意翻了翻，说道：“黑松露手工意面、巧克力熔岩蛋糕各两份，再来一份银鳕鱼和一碗番茄蔬菜汤。”
“好的，没问题，您稍等。”服务生记下菜品，转身快步走向后厨。
趁着上菜的间隙，诺克缇莉丝朝着服务生招了招手。服务生连忙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小姐，您还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挺面善的，随口问问。”
诺克缇莉丝端起桌上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语气随意地问道，“你在这干多久了？”
服务生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问道：“小姐，您问这些做什么？”
“我只是好奇罢了。”
诺克缇莉丝放下水杯，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话，你可以不说。”
“这没什么不方便的。”服务生笑了笑，语气舒缓了些，
“我来这里已经一年半了。小时候家里穷，一直向往着大城市的生活。
等我成年后，就独自一人来了这里。”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刚来的时候，日子过得特别难，经常饿一顿饱一顿的，当过苦力，做过乞丐，甚至还当过流浪艺人，只要能赚钱，什么活我都干。
后来运气好，被这家餐厅的老板收留，当了服务生。
虽然现在只是个小小的服务生，但我相信，只要好好干，一定能在这个大城市里站稳脚跟，好好生活下去的。”
“真是很励志的故事。”诺克缇莉丝由衷地赞叹道，眼神却在不经意间扫过他紧握的双手。
服务生笑了笑，正要开口，眼中却突然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无奈与惋惜，那神情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很快恢复了平静的模样，说道：“多谢小姐夸奖，我先去后厨看看您的菜好了没有。”
薇尔莉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个服务生似乎在隐瞒着什么。
而诺克缇莉丝也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异样，她转头看向薇尔莉特，先是轻轻点了点头，又缓缓摇了摇头——这个动作清晰地传递着信息：你和我想的一样，但不要轻举妄动，别打草惊蛇。
薇尔莉特心领神会，微微颔首，端起水杯，装作喝水的样子，实则暗中观察着餐厅内的动静。
没过一会儿，服务生就端着餐盘走了过来。
黑松露意面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巧克力熔岩蛋糕上淋着醇厚的酱汁，银鳕鱼煎得金黄，番茄蔬菜汤冒着袅袅热气，色泽诱人。
诺克缇莉丝和薇尔莉特拿起刀叉，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一边闲聊起来。
她们聊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市井八卦，比如哪家的面包最好吃，哪家的布料最实惠，语气自然，就像两个普通的年轻姑娘。
但她们的注意力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服务生，趁着他路过餐桌的间隙，诺克缇莉丝状似无意地问道：“服务生，你们这里的装饰真别致，看着很舒服。
是在哪里找人装饰的？我家里也想重新布置一下，想找他们帮帮忙。”
服务生脚步一顿，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如实回答：“您说餐厅的装饰啊，是我们老板亲自找人弄的，具体找的是谁，我们这些员工也不清楚。”
“哦，原来是这样，真是可惜了。”诺克缇莉丝露出一丝遗憾的表情，“其实我对这环境特别满意，想着照搬一套呢。”
“客人要是对环境满意，以后可以多来几次。”
服务生笑了笑，语气客气地说了一句，便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诺克缇莉丝和薇尔莉特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再多问，快速吃完了桌上的食物。
结完账后，两人便若无其事地走出了餐厅，融入了街边的人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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