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界的银雾被黑衣郑灵萱的话音搅得翻涌，郑灵萱的瞳孔微微收缩——那声音里裹着的冷意，像是从极北冰渊里捞出来的钢刀。
她能感觉到脚踝上的银链在发烫，不是灼烧，而是某种侵蚀，像有无数细针在往血肉里钻。
\"最弱？\"郑灵萱舔了舔干涩的唇，嘴角的笑意却没散，\"你见过哪个最弱的人，能带着神兽闯过三个江湖，能让顾修然在生死关头把命门交到她手里？\"她的手指轻轻抚过颈间的玉坠，那是顾修然用半块家传玉牌雕的，此刻正贴着心口发烫，\"你说掌控？
可你连我心跳的频率都学不像。\"
黑衣郑灵萱的脚步顿了顿，眼尾的细纹突然加深——那是郑灵萱熬夜查线索时才会有的疲惫痕迹。
她的指尖骤然凝聚出黑雾，\"你以为用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就能动摇我？
归墟存在了千年，所有闯入者的命运都刻在镜中。
你所谓的'选择'，不过是我允许你看见的选项。\"
话音未落，郑灵萱身侧的金羽乌鸦突然发出尖鸣。
那只她在第一个世界收服的神兽幼崽，此刻展开的羽翼上流转着星芒，每一根羽毛都像淬了光的剑。
黑衣郑灵萱的瞳孔猛地一缩，黑雾在触及乌鸦的瞬间被灼出窟窿：\"这不可能......归墟之力本该只属于我！\"
\"因为它认的是我。\"郑灵萱的声音轻了些，却像敲在青铜上的钟，\"不是归墟之主，不是宿命本源，是郑灵萱。\"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镜界里回响，一下，两下，比任何武功心法都要清晰——那是她在每个世界里为救李长风挡刀时的心跳，是顾修然在第二个世界武林大会上替她接下致命一掌时的心跳，是第三个世界里神兽进化时，她抱着顾修然被宋金刚的刀刺穿肋骨时的心跳。
黑衣郑灵萱的脸突然扭曲起来，她身后的镜面重新凝聚成无数个\"郑灵萱\"：白衣的、皇袍的、染血的、垂泪的。
那些镜像的眼睛里没有光，只有机械的恨意，举着各自世界里的武器——李长风的雁翎刀、王霸天的玄铁剑、宋金刚的九环刀——朝她涌来。
\"灵萱！\"墨无痕的声音带着破音，他的身影在镜界边缘疯狂拍打无形的屏障，\"这些是归墟记录的'失败分支'，它们没有意识，只有毁灭的本能！\"程七的虚影突然变得凝实，银线从他袖口窜出缠住最近的镜像手腕，却被那镜像反手一扯，碎成星点：\"本源意志在抽取镜界能量......你必须用'心镜诀'！\"
郑灵萱的呼吸突然一重。
她想起顾修然在镜界入口前，手指抵着她眉心说的话：\"如果遇到另一个你，别跟她比狠，你比不过归墟的执念。
你要......\"他的拇指轻轻抹过她眼角，\"你要让她看见你走过的路。\"
金羽乌鸦的鸣声拔高，在她头顶画出金色光轮。
郑灵萱能感觉到识海里那团热意——是墨无痕的玉牌在共鸣，是每个世界里她刻在心底的\"为什么出发\"在翻涌。
她没有躲，反而迎着第一个冲来的白衣镜像走去。
那镜像的刀砍在她肩头，却像砍在水面上，只荡开一圈涟漪。
\"你看。\"郑灵萱轻声说，伸手按住那镜像的脸。
白衣镜像的眼睛里突然有了焦距，她看见自己在第一个世界的雪夜里，抱着受伤的神兽幼崽躲进破庙，是林婉儿背着药箱撞开破门；她看见自己在第二个世界的悬崖边，顾修然攥着她的手说\"我陪你跳\"，然后真的跟着她坠了下去；她看见第三个世界的雨夜里，李小红举着伞站在刑场门口，说\"小姐去哪，小红就去哪\"。
白衣镜像的刀\"当啷\"落地。
第二个冲来的皇袍镜像突然顿住，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腰间的玉佩——那是周剑飞在武林大会上送她的，刻着\"侠\"字。
黑衣郑灵萱的脸色终于变了。
她身后的镜像军队开始动摇，有的扔下武器，有的跪在地上捂住脸。
黑雾从她指尖疯狂涌出，却怎么也裹不住那些正在消散的镜像。\"你......你篡改了归墟的记录！\"她的声音里第一次有了慌乱。
\"我只是让它们想起自己是谁。\"郑灵萱的眼底泛起暖光，金羽乌鸦的羽翼扫过她发梢，\"归墟能记录我的选择，却记录不了我选择时的心跳。\"她抬起手，掌心浮起一枚半透明的光茧——那是程七的银线、墨无痕的玉光、顾修然的温度，还有每个世界里那些替她擦过血、补过伤、说过\"我信你\"的人，共同织成的茧。
黑衣郑灵萱突然暴喝一声，周身黑雾凝成实质的锁链，铺天盖地缠向郑灵萱。
金羽乌鸦扑棱着撞开最前面的锁链，却被黑雾灼得羽毛纷飞。
郑灵萱咬着牙硬扛，锁骨处的玉坠突然迸出刺目金光——是顾修然的气息，带着他惯有的沉木香。
\"灵萱！\"远处传来模糊的呼唤，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在她心里响起。
郑灵萱猛地抬头，看见镜界的裂缝外，有个熟悉的身影在疯狂砸着什么——是顾修然，他的发带散了，衣襟染着血，却还在拼了命地往镜界里挤。
黑衣郑灵萱的瞳孔骤缩成针：\"他......他怎么可能突破归墟的屏障？\"
\"因为他是顾修然。\"郑灵萱笑了，笑得眼眶发热，\"是那个说'我等你'就真的等了三年，说'我信你'就敢陪我闯龙潭虎穴的顾修然。\"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识海里炸开，像是压在心底最深处的火种，终于烧穿了最后一层冰壳。
镜界的银雾开始疯狂旋转，所有未消散的镜像突然全部转向黑衣郑灵萱，眼中的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黑衣郑灵萱后退两步，撞在青铜镜的残片上，\"你不能......你不能......\"
郑灵萱走向她，每一步都踏碎一片黑雾。
她伸手，按在黑衣郑灵萱的额头上。
对方的身体在颤抖，像是要消散，又像是在挣扎。
\"你不是宿命本源。\"郑灵萱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是我害怕过的自己，是我怀疑过的自己，是我差点放弃时的自己。
但现在......\"她的指尖泛起暖光，\"我要带你回家。\"
黑衣郑灵萱的身体突然开始透明，她的眼神不再冰冷，反而有了几分脆弱：\"原来......被人记住选择时的心跳，是这种感觉......\"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终融入郑灵萱心口的光茧里。
镜界的崩塌声突然变缓。
郑灵萱转身看向顾修然的方向，他的手已经穿透了镜界的屏障，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
金羽乌鸦扑棱着落在她肩头，喉咙里发出欢快的低鸣。
程七的虚影终于完全消散，消散前对她笑了笑：\"归墟之主......该你定规则了。\"
墨无痕的玉牌碎成光点，融入她的识海：\"记住，心镜无界。\"
郑灵萱闭上眼。
她能感觉到天地间有无数细流涌来，是归墟的力量，是每个世界的元气，是那些被她记住、也记住她的人的心意。
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运转\"心镜·归墟诀\"，让神识与天地共鸣，让所有被归墟困住的\"自己\"，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江湖。
顾修然的手终于碰到了她的指尖。
\"我在。\"他说。
郑灵萱睁开眼，眼底有星光在燃烧。
郑灵萱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神识顺着\"心镜·归墟诀\"的脉络漫向四方。
镜界银雾突然如活物般翻涌，那些曾被她唤醒记忆的镜像们，竟主动将力量渡入她识海——白衣镜像的指尖溢出药香，那是林婉儿教她辨认药材时的耐心；皇袍镜像的腰间玉佩泛起青光，那是周剑飞在武林大会上替她挡下暗箭时的灼热；染血镜像的掌心凝出刀气，那是李小红举着伞站在刑场时，说\"小姐去哪，小红就去哪\"的坚定。
\"这不可能！\"黑衣郑灵萱的黑雾突然凝结成尖刺，穿透银雾直取郑灵萱咽喉。
但那尖刺在触及她衣襟时，竟被一层淡金色光膜弹开——那光膜上流转着金羽乌鸦的星芒，混着顾修然玉坠的暖光，像块浸满人间烟火的盾。
郑灵萱睁开眼，眼底的星芒比任何时候都要璀璨。
她抬手，掌心凝出第一式——是第一个世界里，李长风教她握雁翎刀的姿势。
刀风过处，黑雾被劈开两半，露出黑衣郑灵萱扭曲的脸：\"你不过是在偷取她们的力量！\"
\"不。\"郑灵萱的第二式是第二个世界与顾修然的剑招配合，双指并作剑势，\"是她们在教我如何成为自己。\"第三式带起药香，是林婉儿教她扎针时的稳；第四式裹着伞骨的弧度，是李小红替她挡雨时的暖。
每一式都不凌厉，却像根根细针，扎进黑衣郑灵萱的黑雾里。
顾修然的手终于完全穿透镜界屏障，指尖扣住郑灵萱手腕。
他的掌心烫得惊人，像是刚从血里捞出来的，却带着让人心安的沉木香：\"灵萱，我在。\"郑灵萱反手攥住他，能摸到他虎口处新结的血痂——定是为了破镜界，他徒手砸了不知多少层结界。
黑衣郑灵萱的黑雾突然暴涨十丈，将两人笼罩其中。
郑灵萱能听见她的嘶吼混着归墟千年的怨：\"你不过是个闯入者！
所有选择都该由我定！\"黑雾里伸出无数骨爪，抓向她后颈——那是她在第三个世界被宋金刚偷袭时的死穴。
\"但我选了救李长风。\"郑灵萱偏头躲过，骨爪擦着耳尖划过，\"选了信顾修然。\"她旋身避开第二波攻击，\"选了带神兽回家。\"每说一句，识海里的光茧就亮一分，那些被归墟记录的\"失败分支\"镜像们，竟全部围在黑雾外，用各自的武器撑起光盾。
\"够了！\"黑衣郑灵萱的脸彻底碎裂，露出下面无数重叠的瞳孔，\"我要毁了这可笑的'选择'！\"她的指尖凝聚出归墟本源的黑焰，那是能烧尽神识的毒火。
郑灵萱感觉手腕被顾修然猛地一拽，两人旋身避开，黑焰擦着她发梢烧穿半面镜墙。
\"灵萱，用玉坠。\"顾修然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伤后的沙哑，\"我在玉牌里封了破妄诀。\"郑灵萱这才注意到，他的另一只手正抵在她后心，有温热的内力顺着经脉涌来——是他用自身为引，替她稳住翻涌的神识。
郑灵萱的指尖扣住颈间玉坠，那半块家传玉牌突然发出蜂鸣。
她能看见玉坠里流转的光，是顾修然在每个世界里替她挡的刀、擦的血、说的\"我信你\"。
当黑焰再次扑来时，她没有躲，反而迎着火焰张开双臂。
\"我不是你的容器。\"她的声音混着玉坠的清响，穿透黑焰，\"我是郑灵萱。\"
光茧在她心口炸裂。
白衣、皇袍、染血的镜像们同时抬手，将各自的力量注入那团光中。
顾修然的内力、金羽乌鸦的星芒、程七消散前的银线、墨无痕玉牌的碎光，全部汇作一道金色洪流。
黑焰在洪流前寸寸瓦解，黑衣郑灵萱的身体开始透明，瞳孔里的疯狂逐渐褪成空白。
\"原来......\"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被人记住选择时的心跳，是这种感觉......\"最后一个字消散在风里，她的身体化作万千星光，融入郑灵萱眼底的光河。
镜界突然安静下来。
在黑衣郑灵萱原本站立的位置，一枚金色玉简缓缓浮现。
玉简便携着温暖的光，表面的刻痕在银雾中流转，最终定格成一行小字：\"归墟，自此无主。\"
郑灵萱伸手接住玉简，指尖刚触到玉面，镜界的银雾便开始剧烈震荡。
顾修然猛地将她护在怀里，能听见头顶传来镜面碎裂的脆响——那些曾困住无数\"选择\"的青铜镜，此刻正片片崩解，露出外面混沌的虚空。
\"灵萱，抓紧我。\"顾修然的手臂收紧，染血的衣襟蹭过她脸颊，\"不管去哪，我都跟着。\"
郑灵萱抬头，看见镜界的裂缝外，金羽乌鸦正扑棱着翅膀引路。
她握紧顾修然的手，能感觉到掌心的温度，比任何归墟之力都要真实。
下一秒，镜界彻底崩塌。
两人的身影坠入虚空，风声灌进耳中。
郑灵萱望着手中的金色玉简，上面的字迹在风中微微发亮。
她知道，这不是终点——归墟无主，意味着每个被困在镜像里的\"自己\"，都将拥有属于自己的江湖。
而她和顾修然的故事，才刚刚要写下新的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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