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记者，你是来采访知青回城的事情吗？”
沈清灵在回知青院的路上，被一个面黄肌瘦，看上去唯唯诺诺的女人拦住了去路，说话声音很低，生怕被别人听见。
沈清灵点点头，
“你是知青？”
“对，我想问一下，我能回城吗？”
女人问的小心翼翼，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能有机会回城，但如果有希望，她也想争取一把。
“我是嫁到村里的，就是不知道结了婚的人能不能回城。”
沈清灵了然，难怪在知青院没见过她。
“回城的事情，具体政策如何我也不知道，但你应该和你的家人商量。”
她说完，就明显感觉到女人瞬间颓丧了下来，
“啊？还要他们同意啊？！”
女人神色黯淡，如果真的需要夫家同意，她可能这辈子都走不出大洪洞村了。
沈清灵突然想起了向小红说的事情，
“你是怎么嫁到这个村的？”
说起这个，女人双眸立刻通红，她看着沈清灵好像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紧紧抿着唇，一边流泪一边摇头。
沈清灵暗暗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这样的悲哀在这个村子里还有多少？
算了，清官难断家务事，既然对方不愿意说，沈清灵也就不强求了。
“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回知青院了。”
她还忙着呢，没工夫和自我放弃的人多说什么了。
“沈记者！”
沈清灵刚要迈步离开，就又被女人叫住了。
她转头看向女人，“嗯？”
“那个……我……”
沈清灵无奈的摇了摇头，“和我回知青院再说吧。”
村里的道路上，来来回回总是有人，估计女人也有所顾忌，还是回到知青院里相对安全一些。
沈清灵让付强给她们找了一个安静的房间，她又给女人倒了一杯水，才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你叫什么？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我叫……葛怡。”
葛怡回答自己姓名的时候，中间停顿了一下，而且声音小的像蚊子叫。
要不是沈清灵五感灵敏，坐在对面的她很可能都听不到。
咋滴？这是嫌弃自己的姓名丢人？
沈清灵意味深长的看看她，
“你可以声音大一些，这里除了你我，没有别人。”
葛怡闻言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我是五年前嫁给孟伟的。”说到这儿，葛怡几乎泣不成声。
她的婚姻简直就是噩梦。
孟伟是李翠娥家老孟的侄子，当年孟伟从来不干农活，整天游手好闲，偷鸡摸狗。
跟着一些混混抢劫，欺负小姑娘，做尽了坏事。
到了要说亲的年纪，自然没人愿意嫁给他。
是老孟提议，可以找个知青做媳妇儿。
但孟伟在整个大洪洞村的口碑特别差，知青们更是不可能看得上他。
葛怡六年前下乡的时候，是他们那一批里长得最好看的女同志。
孟伟就看上了她。
在将近一年连续的攻势下，葛怡完全没有任何松动的痕迹。
那年秋收后，村里组织村民集体在河里捞鱼。
趁着当时人多混乱，葛怡一个不小心，老孟让自己的儿子把她从背后推到了河里。
原本葛怡是会游泳的，但是在没有防备的前提下，落水的一瞬间，身体有一个下沉的动作。
葛怡反应过来后迅速调整姿势，正当她要上浮的时候，孟伟跳了下去。
又把她拽入河水深处。
一个抓一个逃，很快两个人在水里扑腾了起来。
葛怡努力的想要逃脱，孟伟却像如鱼得水一样，游得很欢实，根本不给她逃跑的机会。
最终孟伟搂着葛怡的脖子上了岸。
五年前，革委会还抓的特别严，“流氓罪”这三个字几乎让人闻之色变。
本就是孟伟有心算计，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葛怡？
第二天，孟伟他妈就大张旗鼓的拿了两颗鸡蛋，一块红布去到知青院提亲了。
并且扬言，如果不同意嫁给孟伟，她就要去公社告她耍流氓，让革委会用流氓罪把她抓起来。
后来在村里各家大婶儿的轮番劝说下，葛怡最终妥协了。
“国家早就提倡婚姻自由了，包办婚姻是犯法的，你为什么不去告他们呢？”
沈清灵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还知识青年呢？知识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葛怡哭着玩命的摇头。
她哪是不想告？她是根本没机会告。
提亲第二天一早，孟伟家根本没给她反应的机会，就把她连拉带拽的拖到了孟伟家。
婚后，美其名曰不用媳妇儿上工，她只要在家好好享受就可以了。
因此村里人还都把孟伟夸了很长时间，说他是个疼媳妇，有担当的男人。
而实际上，刚结婚的那一年，葛怡完全没有任何自由，每天都被一条铁链子拴着。
她的活动范围只有睡觉的房间，堂屋和院子。
铁链的长度刚好是她干家务活的所到之处。
沈清灵越听越气，这和囚禁有什么区别？
这样对待她，更应该告了。
“后来，后来……后来我有了孩子。”
在葛怡的观念里，孩子都有了，她也得以自由，没有铁链子的桎梏，她平时可以在家附近走走。
只是还不能离家太远，孟伟几乎每天都在盯着她。
“好在，因为我生了儿子，自从孩子会走路后，我就可以自由的在村里活动了，当然每天也需要上工干农活了。”
在这种情况下，她担心如果她告了，万一孟伟进了局子，以后可能会影响儿子的前途。
沈清灵：(ー_ー)!!
“既然这样，那你还找我干什么？”
沈清灵有些心里不舒服，这是准备把她当枪使吗？
“不是的，我就是想着如果我可以回城，我是不是可以带着我的孩子一起回城，当然，最好是带着孟伟一起回城。”
葛怡赶紧解释，生怕沈清灵不帮她。
话已至此，沈清灵还真不准备帮她了。
一个活脱脱的受害者，如今变成了恋爱脑，沈清灵表示她的三观有些地震。
这样的人不值得她帮。
“具体回城的政策，我不太清楚，但我知道的，如果你想回城只有两条路，一个是和孟伟离婚，还有就是你们一家三口好好商量，我帮不了你。”
不过和葛怡聊天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在葛怡的悲剧里，沈清灵又看到了老孟的影子。
看来要尽快进山了，她必须要搞明白老孟到底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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