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作新是和陆运公司安保的同事并肩下山的，因为来回了十来趟，所以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说话了，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
没想到下山脊聊了没几句，同事在说出“我们今天猎杀这么多野猪，公司的弟兄们有福了。如果没有秦厂长他们到来，我们估计是不敢上的”后，引发吴作新暴怒，“秦淦西算什么？他就是一个小人。”
这时候，他还是有些清醒的，带点克制。
同事和附近抬猪的人对此都表示吃惊，他凭什么说秦淦西是个小人？
邹俊奇和机械厂三个同事抬着一头猪，也听到这句话，便全都停下来看着他。
没想到吴作新的声音越来越大，“我的兄弟才是机械厂的厂长。知道吗，他的名字叫做李学佳，厂长是他的。就是秦淦西，他和几个同学，把李学佳排挤走了。”
那个同事连忙说：“吴作新别胡说，秦厂长他们哪有能力排挤人，厂长都是组织考察任命的。”
机械厂一个安保人员也欲出声，被邹俊奇拍拍肩膀制止了，他问道：“你和李厂长的关系很好？”
吴作新拍拍胸脯，“那是很铁的关系。我告诉你们，李学佳为人很灵活又很讲义气的，要不然也不会以一个高小生当上副连长，转业直接就是副厂长，后来又去湖湘工学院机械厂当厂长，只是因为秦淦西他们太狡猾，把他给排挤走了，但又能怎样呢，他还是在星沙市当上了副科长。”
邹俊奇觉得他疯了，但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疯，继续问道：“他这么常年不倒，应该有什么秘诀吧？”
吴作新做出得意洋洋状，“那是。我只告诉你，对别人是不会说的。他当兵的时候，进去就是后勤兵，在食堂帮厨，他本来就有一身好厨艺，经常给连排两级的领导做好吃的。”
邹俊奇做出不解状，“好吃的都给领导做了，其他人吃什么？”
吴作新瞪了他一眼，“只要领导吃好了，管其他人干什么，还能翻天？我说他灵活就在这里，他通过这种方式从普通士兵当到班长，后来把好吃的送到营团，他又从班长一路做到副连长。”
邹俊奇接着问道：“那他怎么转业了？”
吴作新伸手一挥，“嗐，还不是因为团长犯了错误，他觉得年纪大了，还不如回地方。”
面对他这么自觉，那个同事也问：“那你和他有什么关系？”
吴作新正想回应，却突然撞上前面一棵树，不由得大怒，一巴掌拍过去，吼道：“敢阻我的路？打死你。”
那同事牵着他往旁边走走，绕开那棵树，但他还对着那棵树大吼，“告诉你，不要搞我，虽然胡立国副厅长不在了，但还有他的领导，还有李学佳，我们还有很多人，一样可以弄死你。”
有这种热闹，其他人自然不会放过，山麓大队的周才问道：“你是怎么和李学佳副科长好上的？”
吴作新哈哈大笑道：“我们是意气相投的好朋友。以前我经常偷鸡摸狗，弄到的东西都要和他分享，后来他到部队，每次回来都要给我带粮食、肉食。只是可惜他，到湖湘工学院机械厂后，他看到只有那么几个人，感觉很没意思，所以天天呆在家里，后来竟然被秦淦西他们排挤走了。还不是平级排挤，竟然是免职，幸好胡立国副厅长和他关系很好，又把调走安排了。”
他的话，让秦淦西很震惊。
当时李学佳说过河跑设备，原来是呆在家里，按理说省厅亲自送来的，弄一些设备应该是很简单的，没想到他根本就没去跑，还把被免的责任推到他们几个身上，真是奇才啊。
他这么愿意分享，原本还沉默的那些人也不沉默了。
“老哥，你以前都偷过什么？”
“哈哈，我偷的可多了。村里的鸡鸭狗，单位的零部件。我和你们说，鸡鸭狗很好吃的，前几天我都偷了一只鸡，做成叫花鸡，那是一绝。还有，我看过大姑娘小媳妇洗澡，只有一次被发现，厉害吧？”
“厉害。老哥，你偷零部件干什么，卖又卖不掉？”
“那你就搞不懂了。我不偷不常见的零部件，只偷那些常用的。那样的零部件随便拿到哪个厂，都可以换点东西，要不我的小日子过得这么滋润？”
听到这样的话，秦淦西都怀疑他会教坏其他人。
除了大队几个，其他的都是保卫口的，很容易监守自盗。
怎么办呢？
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总不能上山去阻止，说他讲的那些是错误的，不能学。
有吴作新的自觉，有好事者的勾引，他不再有一丁点隐私。
那些人走路的速度慢了，不是抬不起，而是想问更多的问题。
走到山脚的时候，第二辆汽车也到了。
赵吉来指挥单位的人装车，看到吴作新站在那里夸夸其谈，走过去想叫他帮忙，才听到他在说自己的“辉煌”过去……回答别人之前的问题，只是到了这里，人家不好意思继续听，装车去了。
他把保卫队长叫过来问怎么回事，后者满脸戏谑地把下山过程中发生的事情讲一遍。
赵吉来满脸怒气地问：“怎么不制止？”
队长满脸尬色，“赵副总，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能。第一句的时候感觉很正常，但接下来的就不中听了，我当时还抬着猪呢。你看现在的样子，能制止吗？除非把他绑起来，嘴里塞上臭袜子。”
赵吉来看看天，又看看地，再看看周围，“这个样子，如果不把绑起来，可能也带不回去。”
秦淦西和周益农的猪抬上汽车后，带着两台手扶拖拉机离开，在山麓大队把他们的份额放下，又到学校保卫处放下六头，最后把十头野猪运进厂里。
卸完货后，汽车司机想马上离开，秦淦西告诉他，现在才五点，要过两个小时才有货车轮渡，不如在这里休息一会。
看到司机接受了自己的建议，他拿了一些芒果干、木瓜干、桂圆干给他，让邹俊奇把他安排到简易接待室休息，顺便把食堂的人、上晚班的人喊来杀猪。
看到十头大野猪，被喊来的人全都欣喜若狂，不是为了早晨那一顿免费白肉，而是为了未来几个月会经常有肉吃。
邹俊奇则走到秦淦西身旁，把吴作新的下山期间的话全部讲出来，边笑边讲。
秦淦西这是听第二遍了，感觉没什么意思，但还是做出一副倾听的样子，毕竟这是人家愿意分享，不能拒绝。
虚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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