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渣簌簌落入簸箕，黑衣人捏着半株还魂草的手指突然收紧，草叶被攥得发皱。他猛地抬头，眼里翻涌着悔意与急躁，像被什么烫到似的，突然朝萧逸云扑过去
“把完整的那半株给我！”他声音嘶哑，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伸手就去抢萧逸云手里的陶盆。还魂草的根茎在拉扯中“啪”地断成两截，新冒的绿芽颤巍巍地垂了下来。
萧逸云被他撞得后退半步，看着断成两截的药草，眉头拧成了疙瘩：“你疯了？！”
黑衣人僵在原地，看着掌心断裂的草茎，指缝间的新绿慢慢蔫下去，像被抽走了力气，猛地蹲下身，双手插进乱糟糟的头发里。药渣在簸箕里轻轻晃，沙沙声里混着他压抑的喘息：“我只是……只是想让它活……”
萧逸云捡起地上的断草，指尖抚过断裂处渗出的汁液，声音沉得像压着霜：“活物有活物的性子，你这样抢，是救它，还是害它？”
簸箕里的碎渣还在响，像在数落刚才的冲动。黑衣人抬头时，眼眶泛红，看着那两截再难接起的还魂草，忽然笑了声，比哭还难听：“原来……我还是没学会啊。”
墙角的药炉发出一声低沉的“咕嘟”声，熬着的药汤缓缓翻起细密的泡，香气徐徐散开，与药渣的苦涩交织在一起，在屋内弥漫，宛如一段无法理清的过往，沉稳而又凝重，既不得，也断不得。
黑衣人往前踏了半步，皮靴碾过地上的药渣，发出细碎的碾碎声。他指尖扣着腰间的短刀，刀鞘上的铜环叮当作响：“一个村野匹夫的崽子，也配用还魂草？”
“人命哪分贵贱？”萧逸云放下木勺，站起身时，药香混着他袖间的艾草气息扑面而来，“你要抢，先过我这关。”
黑衣人嗤笑一声，猛地抽刀劈来！刀锋带着破空的锐响，却在离萧逸云咽喉三寸处顿住——萧逸云两根手指正稳稳夹着刀身，指腹因用力泛出青白。
“就这点力气？”萧逸云挑眉，手腕轻转，短刀竟被他硬生生拧得转了个圈，黑衣人虎口一麻，短刀“当啷”落地。
“你！”黑衣人又惊又怒，弯腰去捡刀，却被萧逸云一脚踩住手背。他疼得闷哼，抬头瞪向萧逸云，眼里像淬了火，“我家主子等着还魂草续命！你敢拦我？”
“你家主子是谁，与我无关。”萧逸云脚下加了三分力，“这草是我三日前在断魂崖采的，那时你主子在哪儿？”
黑衣人额角青筋暴起，另一只手突然摸向靴筒，抽出枚银针就往萧逸云膝盖扎去。萧逸云早有防备，侧身避开，同时拽着他的手腕往后一拧，黑衣人瞬间被反剪了胳膊，疼得龇牙咧嘴。
“放……放开我！”
“放你去抢药？”萧逸云冷笑，视线扫过院门外——那里还候着两个黑衣人，正探头探脑，“你们主子病了不去请大夫，反倒学鼠辈抢药？”
药炉里的汤还在滚，萧逸云忽然闻到股异香，眉头一皱：“不好！”他猛地松开黑衣人，转身去捂药炉，却见药汤表面浮起层诡异的紫沫，“你在炉子里加了什么？”
黑衣人挣脱束缚，捡起短刀后退几步，脸上露出阴狠的笑：“断魂散。这药汤，现在是穿肠毒了。”
萧逸云脸色一沉，抄起药炉就往院外泼去。紫黑色的药汁溅在石阶上，竟冒起缕缕白烟，石头瞬间被蚀出一个个小坑。
“你疯了！”萧逸云怒喝，“这药汤要是泼到人身上……”
“那也是你逼的！”黑衣人刀尖指向他，“要么交草，要么看着那娃烂肠而死——选吧！”
院外突然传来孩童的哭喊声，张屠户抱着孩子跌跌撞撞冲进来，孩子小脸憋得青紫，嘴唇泛着黑，显然毒已经发作。“萧先生！救救娃！求你救救娃啊！”
萧逸云心一沉，瞥了眼黑衣人，又看看怀里抽搐的孩子，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三粒药丸塞进孩子嘴里，又转向黑衣人：“还魂草可以给你，但你得先解这毒。”
“你当我傻？”黑衣人刀尖逼近，“先交草！”
“我萧逸云从不说谎。”萧逸云缓缓从药篮里取出还魂草，那草叶片莹绿，根须缠着红线，一看就是珍品，“草给你，解药拿来。”
黑衣人盯着还魂草，喉结滚动了两下，突然挥刀劈向药篮！萧逸云早有准备，侧身避开，同时将还魂草抛给张屠户：“快带孩子去后院密室！那里有解断魂散的药！”
张屠户抱着孩子就往后院跑，黑衣人想去追，却被萧逸云死死缠住。短刀与拳头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药草被踩得七零八落，空气中弥漫着药香与血腥味。
“你真要拦我？”黑衣人一刀划开萧逸云的胳膊，血珠瞬间涌了出来。
萧逸云反手一拳砸在他侧脸，黑衣人踉跄后退，嘴角渗出血丝。“我说了，这草救的是命，不是你主子的贪欲。”
院外的两个黑衣人终于冲了进来，三把刀同时指向萧逸云。他后背抵着药炉，滚烫的炉壁烙得皮肤生疼，却死死挡着后院的门——那里藏着孩子的命，也藏着他作为医者的底线。
“杀了他！”领头的黑衣人嘶吼着挥刀砍来，刀锋在月光下划出冷冽的弧线。
萧逸云忽然抓起地上的药杵，迎着刀锋砸过去。药杵是硬木做的，竟生生将刀杆砸断！他顺势欺身而上，手肘撞在对方胸口，黑衣人闷哼着倒飞出去，撞翻了药架，无数药罐摔得粉碎，药粉混着尘土扬起，呛得人睁不开眼。
混乱中，萧逸云瞥见张屠户从后院探出头，朝他比了个“安全”的手势，心里一松，动作却没停。他抓起散落的药粉撒向另两个黑衣人，那粉遇空气就燃，瞬间在他们衣服上烧起小火苗，两人慌忙扑火，被萧逸云趁机踹倒在地。
领头的黑衣人见势不妙，爬起来就想逃，萧逸云甩出腰间的银针，精准地钉在他后腿的穴位上。黑衣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短刀“当啷”落地。
“解药。”萧逸云踩着他的背，声音冷得像冰。
黑衣人疼得浑身发抖，从怀里掏出个小瓶扔过去：“在……在里面……”
萧逸云捡起药瓶，确认是断魂散的解药，才松开脚。他看着满地狼藉，又看了眼胳膊上的伤口，忽然笑了笑——药草碎了可以再采，命救回来了，就值。
后院传来孩子的哭声，不再是濒死的抽噎，而是中气十足的哭喊。萧逸云抹了把脸上的血，转身往后院走，月光落在他带血的背影上，竟透着股温柔的坚定。
黑衣人趴在地上，看着他的背影，忽然低声骂了句：“疯子。”
风卷着药香掠过庭院，药炉里的余烬还在发烫，像一颗不肯熄灭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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