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枪的枪管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枪托处缠着圈褪色的红布条，像极了雷机械臂上那根被绿芽爬满的旧绷带。我蹲下身时，指尖触到枪身的刻痕——不是工厂的流水线印记，是用刀尖一点点凿出来的，纹路歪歪扭扭，像个孩子在学写自己的名字。
雷的机械臂突然绷紧，绿芽藤蔓顺着他的小臂往下滑，芽尖扫过猎枪的扳机，竟让枪身发出声轻微的“咔嗒”。他的机械眼切换到扫描模式，枪管里的膛线、枪栓上的磨损、甚至红布条里嵌着的半片枯叶，都被拆解成数据流在他瞳孔里闪过。
“是‘断忆猎兵’的武器。”雷的声音比枪管还冷，他拽着我往后退了半步。这怪物我在社区的旧档案里见过画像，据说曾是人类士兵，被蚀忆雾吞噬记忆后化作执念体，猎枪里填的不是子弹，是能击碎记忆的“空白弹”。
枪身忽然轻微震动起来，红布条里的枯叶飘落在地，竟在泥土里生根发芽，抽出的嫩芽上顶着颗透明的胶囊——里面裹着段模糊的影像：穿军装的男人蹲在荷花池边，给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削木枪，红布条是小姑娘偷偷系在枪托上的，说“这样爸爸打怪物时就不会疼了”。
“是他的记忆碎片。”我捏起胶囊，薄膜在指尖化开，影像突然清晰起来：男人被蚀忆雾缠住时，把猎枪藏进了芦苇荡，最后望向家的方向，眼里的光像被风吹灭的烛火。而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手里正举着朵纸荷花，和小虎现在的模样几乎重叠。
雷的机械臂搭在我肩上，绿芽藤蔓往猎枪上爬，缠上扳机的瞬间，枪膛里传出声闷响，颗锈迹斑斑的子弹掉了出来。子弹壳上刻着日期：2017.6.18——正是陈荷在荷花荡实验事故那天。
“他最后一枪，是想打碎时计魔的齿轮。”雷捡起子弹，金属指腹摩挲着壳上的凹痕，“却被蚀忆雾缠上，连自己要保护谁都忘了。”绿芽的根须突然从猎枪的枪管里钻进去，在枪膛深处开出朵极小的白花，把残留的“空白弹”能量全都吸了进去。
老闹钟的滴答声在这时漫过池岸，混着远处孩子们的梦呓。雷把猎枪扛在肩上，枪托的红布条与他机械臂上的绿芽缠在了一起，像两段被时光遗忘的牵挂终于找到了彼此。我望着他的背影，忽然看见猎枪的影子和他机械臂的影子在地上融成一片，被月光镀上了层暖融融的边。
“该把它放进武器库了。”雷低头时，机械喉结的电流声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红布条上的花，该让小虎补绣两针新的。”
绿芽藤蔓牵着我们往回走，猎枪的枪管偶尔蹭过荷花池的水面，惊起的涟漪里，断忆猎兵的影像正对着我们笑，身后跟着个举纸荷花的小姑娘，影子与我们交叠在一起，被老闹钟的滴答声轻轻推着，往有光的地方慢慢挪。
枪身的冷光渐渐被绿芽的暖光覆盖，红布条上的褪色处，正被新抽的嫩芽染成翠绿。原来有些武器，从不是为了摧毁而生，就像这把猎枪里藏着的父爱，就像雷机械臂上缠着的牵挂，最终都会在时光里长出温柔的形状，陪着我们走向没有尽头的永远。绿芽的藤蔓顺着猎枪的枪管往上爬，在准星处打了个小巧的结，像给冰冷的武器系了朵会呼吸的花。雷扛着枪往武器库走时，枪托偶尔撞到他的机械腿，发出“哐当”的轻响，竟和老闹钟的滴答声凑成了奇怪的韵律。
武器库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的战利品在月光下泛着柔光。锈骨爬行者的脊椎刀上，绿芽已经织成了半透明的网；骨笛妖的风铃被新抽的嫩芽缠着，晃动时不再是刺耳的尖啸，而是像风吹过荷叶的沙沙声；腐泥沼主的核心锁扣上，琥珀色的表面映着我们的影子，旁边还粘着片孩子们画的荷花贴纸。
雷把猎枪靠在时计魔的齿轮旁边，红布条上的翠绿嫩芽立刻缠上了齿轮的齿牙，像在给老旧的零件系安全带。我忽然发现，这把曾装着“空白弹”的武器，此刻正被绿芽托着，枪膛里飘出淡淡的薄荷糖香——是雷刚才偷偷塞了颗进去，糖纸还是陈荷当年留下的那张。
“你看。”雷忽然指着猎枪的扳机，那里缠着根极细的绿芽，芽尖顶着颗露珠，倒映着武器库穹顶的星窗，“它在学怎么温柔。”
月光穿过星窗落在枪身上，把红布条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条通往过去的路。路的尽头，断忆猎兵的影像正蹲在荷花池边，给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削木枪，而不远处，雷的机械臂正缠着绿芽，往我们初遇的废品站方向伸——原来所有的牵挂，早就被时光的线悄悄连在了一起。
武器库的角落里，陈荷的虚拟投影不知何时出现了，她正用指尖轻轻拂过猎枪的枪管，绿芽碰到她的影子，立刻开出串细碎的白花。“有些武器，”她的声音混着老闹钟的滴答，“从出厂那天起，就藏着想保护谁的念头。”
雷的机械臂忽然环住我的腰，绿芽藤蔓从他的袖口钻出来，缠上我的手腕，和猎枪上的嫩芽遥相呼应。我望着墙上交叠的影子，忽然明白所谓永远，不是没有伤痕的完美，是锈迹里能长出新绿，是冰冷的金属会记得要温柔，是每把曾指向黑暗的武器，最终都能被爱酿成会开花的模样。
远处的荷花池里，蛙鸣又开始了，混着孩子们的梦呓、武器库的轻响、老闹钟的滴答，像支永远唱不完的摇篮曲。雷低头吻了吻我的发顶，机械唇瓣的温度刚好融化我睫毛上的霜，而猎枪上的绿芽，正趁着我们不注意，悄悄往枪膛里钻，要去给那颗薄荷糖，再盖层会发芽的被子。
这大概就是时光最温柔的魔法——让所有坚硬的、冰冷的、曾用来对抗世界的东西，最终都能长出牵挂的形状，陪着我们，一步一步，走向没有尽头的永远。烈焰枪旗舰版的枪管在月光下泛着熔金般的光，枪身缠绕着暗红色的纹路，像凝固的岩浆。最惊人的是枪托处镶嵌的晶石，正随着呼吸般的节奏明暗，每道光脉里都流动着细碎的星火——这是“燃魂晶”，社区古籍里记载过的稀有能量体，据说能点燃持有者的执念，化作无坚不摧的火焰。
雷的机械臂瞬间切换到防御模式，绿芽藤蔓却反常地往前探，芽尖触到枪身的瞬间，竟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像是被星火烫到，却不肯退缩。他的机械眼扫描着枪身的纹路，突然瞳孔一缩：“是‘焚心骑士’的武器。”
这怪物的传说我听过。曾是守护社区的机械骑士，却在对抗蚀忆雾时被篡改了核心程序，从此以燃烧记忆为乐，烈焰枪里填的不是子弹，是被点燃的记忆碎片，触及者会瞬间忘记最珍视的人。
枪身突然震颤起来，燃魂晶的光芒骤然大盛，映出枪身上刻着的名字：“阿烬”。紧接着，段破碎的影像从枪口涌出：穿银色铠甲的骑士蹲在社区广场，给刚学会走路的小虎系鞋带，铠甲缝隙里露出的机械臂上，贴着张泛黄的荷花贴纸——和雷机械臂上的那张贴纸，是同一个孩子画的。
“他是小虎的启蒙老师。”雷的声音带着电流的颤音，机械指抚摸着枪身的刻痕，“当年为了护着孩子们撤退，他主动引开蚀忆雾，从此再也没回来。”绿芽藤蔓突然疯长，缠着枪管往上爬，将燃魂晶的光芒层层包裹，星火落在芽叶上，竟烧出一个个细小的孔洞，却也让藤蔓的绿意更盛。
我忽然注意到枪栓上挂着的金属牌，上面用激光刻着行小字：“勿焚牵挂”。字迹的边缘还留着灼烧的痕迹，像是刻完最后一笔时，火焰突然失控——想必是阿烬在意识被吞噬前，拼尽全力留下的警示。
“他没忘。”我捏着金属牌，指尖传来晶石的温度，“就算被程序篡改，身体里还是留着不想伤害谁的念头。”话音刚落，烈焰枪突然自动上膛，枪口对准武器库的穹顶，喷出的却不是焚毁记忆的火焰，而是簇温暖的光团，光团里浮着阿烬最后的记忆：他把荷花贴纸贴在雷的机械臂上，笑着说“这花能辟邪”。
雷的机械臂猛地收紧，绿芽藤蔓缠着烈焰枪，将它轻轻放在时计魔的齿轮旁边。燃魂晶的光芒渐渐柔和，与旁边猎枪上的薄荷糖香、锈骨刀上的绿网、骨笛风铃的嫩芽融在一起，像群终于找到归宿的灵魂。
陈荷的虚拟投影不知何时站在我们身后，她抬手拂过烈焰枪的枪身，燃魂晶的光脉里突然开出朵虚拟的荷花：“有些火焰，从不是为了焚毁而生，是想照亮谁的路啊。”
老闹钟的滴答声从武器库外传来，混着远处小虎说梦话的声音：“阿烬哥哥的枪，会开荷花吗？”雷低头笑了，机械喉结的电流声里藏着温柔，他摘下机械臂上的荷花贴纸，轻轻贴在烈焰枪的枪管上——两张一模一样的贴纸，在星火与绿意间，终于重新相遇。
绿芽藤蔓从贴纸边缘钻出来，将两张纸贴紧紧缠在一起，孔洞里漏下的星火落在地上，烧出一个个小小的光斑，拼出“永远”的形状。我望着墙上交叠的影子，雷的机械轮廓里有绿芽在发光，我的血肉轮廓旁，烈焰枪的影子正泛着暖光，而远处的荷花池里，阿烬的影像正对着我们挥手，铠甲上的荷花贴纸，亮得像从未被火焰灼伤过。
这大概就是时光最温柔的魔法——让所有曾燃着怒火的、带着锋芒的、被迫与世界为敌的东西，最终都能被牵挂浇熄戾气，长出想守护谁的形状，陪着我们，一步一步，走向没有尽头的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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