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山洞里寂静得能听见篝火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昏黄的光晕摇曳着,将洞壁上的碎石阴影拉得忽长忽短,落在一张张紧绷的脸庞上,更添了几分凝重。洞内没有风,可空气中的寒意却顺着衣料的缝隙钻透肌肤,裹着浓重的药味与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在每一个角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张好古躺在铺着干草与粗布被褥的石榻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如同洞外崖边的积雪,毫无一丝血色。他的眉头微微蹙着,眼睫纤长而脆弱,偶尔会极其轻微地颤动一下,像是濒死的蝶翼在挣扎,却始终没能睁开眼。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锁在他的脸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自己的气息会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微弱生机。
等待的时间是那么漫长,漫长得仿佛过了一个春秋,又像是熬过了半生岁月。对于黄祥、成均、孙临等人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火上炙烤,心悬在半空,既盼着他能早日睁开眼睛,确认他还活着,又怕看到他醒来后悲痛欲绝的模样,更怕那微弱的颤动只是回光返照,下一秒便会彻底失去这位主心骨。
他们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石榻旁,双腿早已麻木,却浑然不觉,目光牢牢黏在张好古的脸上,连眨眼都舍不得多眨一下,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炷香的时间,或许只是短短片刻,张好古的眼睫又一次颤动起来,这一次的幅度比之前大了些许,不再是微弱的试探,而是带着一丝真切的力道。
黄祥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往前凑了半步,指尖微微颤抖,却不敢轻易触碰,只是死死地盯着那颤动的眼睫,嘴唇抿得紧紧的,连呼吸都忘了。成均悄悄攥紧了拳头,掌心渗出了冷汗;孙临则挺直了脊背,目光中满是焦灼与期盼;袁飞和吴大宝站在稍远些的地方,身子绷得笔直,眼神里满是紧张,连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几分。
终于,在众人焦灼的注视下,张好古的眼睛缓缓地动了动,先是眼缝微微张开一条细缝,昏黄的烛光顺着细缝照进去,他的眼睫又颤了颤,像是难以适应光线的刺激,随即又轻轻合上。众人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刚刚升起的希望又被一层阴影笼罩,黄祥的喉结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只是咬着牙,继续耐心等待。
又过了片刻,张好古的眼睛再次缓缓睁开,这一次,他没有再合上,只是眼神涣散,目光浑浊,像是蒙着一层厚厚的雾气,没有焦点,也没有任何神采,只是呆呆地望着前方,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从眼睛动弹到睁开眼睛,其实时间并不长,不过是短短数息的功夫,可对于满心期盼、焦灼等待的众人来说,这段时间却漫长得如同隔了千山万水,每一秒都充满了煎熬与忐忑。
直到看到他真正睁开眼睛,众人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了半分,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松了一丝,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担忧,他们清楚地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众人见到张好古醒来,都不约而同地围了过来,脚步放得极轻,像是怕踩碎了洞内的寂静,又像是生怕惊扰了刚刚从混沌中苏醒的张好古。
黄祥走在最前面,脚步轻得几乎听不到声音,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坚硬的石板,而是易碎的琉璃。成均、孙临等人紧随其后,亦是蹑手蹑脚,彼此之间没有任何言语交流,只是通过眼神传递着内心的情绪,眼中满是关切与担忧,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欣喜,欣喜他终于醒了过来,还活着。
山洞不大,几个人围在石榻旁,瞬间便将石榻周围的空间占满了,可洞内依旧安静得可怕,只有篝火燃烧的声音,以及众人压抑的、细微的呼吸声。
他们都静静地看着张好古,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落在他涣散的眼神上,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怕一句不经意的话,就会勾起他心中的伤痛,将他再次推向崩溃的边缘。
张好古即使睁开了眼睛,也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围拢的众人,仿佛他们都只是洞壁上的阴影,与自己毫无关联。他的眼神依旧涣散,目光空洞地望着洞顶,洞顶的岩石凹凸不平,布满了裂痕,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可他却像是没有看见一般,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只是那样茫然地望着,仿佛灵魂早已脱离了躯体,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像是被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声音填满,又像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却又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从心底深处汹涌而出,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费力地挣扎着,想要抓住些什么,想要弄清楚自己现在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可脑海中的记忆却像是被浓雾笼罩,模糊不清,只有零星的碎片在不断闪现,拼凑不出完整的轮廓。
过了许久,那些破碎的记忆碎片才渐渐清晰起来,他终于想起了,自己还在崖顶,他记得,不久之前,他还在军营中处理军务,心中虽有对家中双亲的牵挂,却也想着等战事稍缓,便向朝廷请旨,回乡探望,好好陪伴双亲一段时日。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等来的不是阖家团圆的喜悦,而是晴天霹雳般的噩耗。
那一天,张龙跌跌撞撞地冲进军营,脸上满是悲痛与惶恐,当张好古颤抖听完张龙的哭诉,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了原地,耳边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以及脑海中不断回响的那句话:父母双亲,惨遭流寇屠戮,家中上下,无一生还。
那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狠狠剜在他的心上,将他的世界彻底击碎,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支撑,所有的希望。
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那每一句话,都像是带着血,烙印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想放声大喊,想质问上天为何如此不公,想质问那些鞑子为何如此残忍,可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剩下无尽的绝望与痛苦,在心中翻江倒海。
巨大的悲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让他无法呼吸,无法思考,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若不是身边的亲兵及时扶住了他,他早已倒在地上。他挣脱开亲兵的搀扶,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疯了一般冲出军营,朝着家乡的方向狂奔而去,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跑了多远,只知道心中的痛苦快要将他吞噬,他需要一个地方,一个可以宣泄心中悲痛的地方。
最终,他跑到了崖顶,想象父母的笑容,有童年的欢声笑语。可如今,物是人非,曾经的美好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尽的凄凉与绝望。站在崖顶,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望着脚下深邃的峡谷,他再也忍不住,双膝一软,盘腿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那哭声,凄厉而绝望,如同孤狼的哀嚎,响彻云霄,穿透了寂静的山林,也穿透了身边所有人的心脏。他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肝肠寸断,将心中所有的悲痛、所有的绝望、所有的无助,都化作了泪水,尽情地宣泄出来。他想起了父亲平日里的谆谆教诲,想起了母亲温柔的叮咛,想起了家中的点点滴滴,想起了父母临终前可能遭受的痛苦与折磨,心中的痛就愈发强烈,仿佛要将他的心脏撕裂一般。
《学名张好古》无错的章节将持续在博看读书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博看读书!
喜欢学名张好古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学名张好古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