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的布靴碾碎了三块碎石才堪堪稳住身形，他盯着那些水银藤蔓上层层叠叠的利齿，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张启正手忙脚乱地往道袍暗袋里掏符纸，腰间剩下的四枚铜钱像受惊的雀儿般乱颤。
\"别用火符！\"萧辰突然按住师兄的手腕，青铜残片在他掌心烫得几乎要烙进皮肉，\"这些是龙涎藤——你仔细看它们摇摆的方向。\"
张启定睛望去，七根藤蔓正朝着桦树林深处行着某种古老的叩拜礼，月光下银光流转的表皮下隐约浮现出鱼鳞纹路。
他倒抽一口冷气：\"当年我在藏经阁见过这种图腾，这山谷里藏着......\"
话音未落，整片月见草海突然翻涌如潮。
原本悬浮在空中的半阙星图骤然坍缩成万千萤火，萧辰手背的暗金纹路突然爆发出刺目光芒，竟与星图残影在空中拼出完整的二十八宿星相。
青铜残片上的嘲风纹仿佛活过来似的，朝着龙涎藤发出无声的嘶吼。
\"原来如此！\"萧辰突然笑出声，在张启见鬼似的眼神中抓起两株月见草，\"师兄可还记得《百草经》里说，月见草遇龙气则化形？\"他指尖拂过草叶上幽蓝的纹路，那些纹路竟随着《九转玄元功》的运转开始流动，\"这根本不是封锁——是拜龙阵在等贡品！\"
张启看着师弟将月见草揉碎成闪着星辉的汁液涂抹在残片上，突然明白他要做什么：\"你疯了！
用龙涎藤当阵眼媒介？
它们会把我们啃得骨头都不剩！\"
\"所以要给它们更想要的东西啊。\"萧辰瞳孔深处燃起离火卦象的赤金光芒，沾着草汁的手掌重重拍在地面。
以他为中心的地表突然浮现出青铜色的阵纹，那些张牙舞爪的龙涎藤瞬间僵直，顶端的花苞齐刷刷转向他掌下渗出的星辉。
山谷突然响起清越的龙吟。
原本坚不可摧的封锁屏障泛起水波般的涟漪，萧辰额角青筋暴起，感觉经脉里奔涌的灵力正被月见草的星辉裹挟着疯狂流转。
张启的惊呼声仿佛隔着水面传来：\"你的眼睛！\"
萧辰视野里的一切都蒙上了幽蓝色滤镜，他看到地脉深处盘踞着某种巨大的阴影，无数龙涎藤正从它鳞片缝隙中生长出来。
残片上的嘲风纹突然脱离青铜表面，化作半透明的兽影扑向屏障，啃噬时发出的金石相撞声震得人牙酸。
\"就是现在！\"萧辰拽着张启纵身跃起，靴底精准踩在嘲风兽影撕开的裂缝上。
月见草海掀起三丈高的光浪，两人如同踩着星光织就的滑梯冲向山谷出口，身后传来龙涎藤愤怒的尖啸。
张启回头望时差点咬到舌头——整片桦树林正在月光下扭曲成巨大的龙首，那些树干分明是参差的龙牙！
萧辰却突然闷哼一声，掌心的星辉不受控制地渗入皮肤，在他小臂上凝成冰晶状的脉络。
\"小辰子？\"
\"没事。\"萧辰甩了甩发麻的右手，青铜残片上的嘲风不知何时又变回了睚眦，只是眼角多了道星纹，\"看来这草药比我想的还贪吃。\"他故作轻松地挑眉，却悄悄将颤抖的手指藏进袖口。
经脉深处传来的细密刺痛，像有无数星屑在血液里流动。
山风卷着夜露掠过林梢，在他们身后，某株月见草的叶尖悄然垂下一滴银蓝色汁液。
汁液坠地的瞬间，泥土里浮出半片逆鳞状的光斑。
萧辰踉跄着扶住山石，指缝间漏出的星辉在夜色中明灭不定。
那些渗入经脉的冰晶脉络突然爆发出灼热，他猛地蜷缩起手指，仿佛攥住了刚从炉膛里取出的烙铁。
\"小辰子你手在冒烟！\"张启扯着道袍就要去扑打他腕间腾起的青烟，却被萧辰反手扣住手腕。
少年掌心滚烫的温度烫得张启一哆嗦，却听见师弟带着颤音的笑：\"师兄...咳...这可比咱们偷喝师父的烈阳酒带劲多了......\"
话音未落，萧辰突然单膝跪地。
他脖颈上青紫色的血管像被注入了熔岩般暴起，皮肤下隐约可见幽蓝色的光流在疯狂游走。
月见草的星屑在他瞳孔里炸开成细碎的星云，视野中的山石草木突然都化作了流动的光带。
\"《九转玄元功》第三转！\"萧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左手在虚空中画出残缺的卦象。
那些在经脉里横冲直撞的星辉突然被某种力量牵引，在他丹田处形成微型的旋涡。
张启目瞪口呆地看着师弟发梢无风自动，原本漆黑的发尾竟染上了月见草般的银蓝。
山谷出口的屏障在三十丈外泛着涟漪，龙涎藤的尖啸声越来越近。
萧辰突然抓住张启的衣领往旁边一拽，三根水银色的藤蔓擦着他们的后背扎进地面，溅起的碎石在道袍上划出细长的裂口。
\"给我...半刻钟......\"萧辰的喘息声里带着火星迸溅的噼啪声，他盘膝坐下时，身下的杂草瞬间焦黑蜷曲。
张启咬破指尖在周围画出鲜血符咒，铜钱剑悬在头顶发出急促的嗡鸣。
星辉与玄元功的灵力在萧辰体内展开拉锯战。
他看见自己的骨骼在幽蓝火焰中若隐若现，每块骨头表面都浮现出细密的嘲风纹。
丹田处的旋涡突然逆向旋转，那些暴走的星辉被强行拽进某个看不见的深潭。
\"原来月见草要的不是载体......\"萧辰在剧痛中咧开嘴，齿缝间溢出的星屑随风飘散，\"是共鸣......\"他颤抖着举起青铜残片，上面新生的星纹突然与皮肤下的光流遥相呼应。
张启的铜钱剑突然发出哀鸣，七枚铜钱接二连三崩裂。
龙涎藤组成的浪潮已经漫到他们脚边，最近的藤蔓尖端距离萧辰的眉心只剩三寸——
萧辰周身爆发的光芒将夜幕撕开缺口。
那些光芒不是纯粹的金或蓝，而是如同打翻的星河般流转着万千色彩。
张启被气浪掀翻在地，抬头时看见师弟悬浮在光团中，道袍下摆化作纷飞的火蝶，裸露的皮肤上爬满会呼吸的星图。
龙涎藤在光晕中疯狂后退，像被烫伤的蛇群缩回洞穴。
萧辰睁眼的瞬间，二十八宿星相在他瞳孔中轮转，抬手时带起的残影竟在空中凝成实质化的星链。
\"走！\"
这个字出口的刹那，整片山谷的地脉都在震颤。
萧辰拽着张启化作流光撞向屏障，封锁力量凝结的透明墙壁如同春日薄冰般应声而碎。
无数星屑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在他们身后织成绵延百丈的璀璨尾迹。
两人重重摔在谷外的青石板上时，张启的道冠歪斜着挂在耳畔。
他摸索着掏出怀里的药囊，发现那些月见草不仅完好无损，草叶间还多了细碎的星斑在流动。
\"成了！\"萧辰仰面躺在石板上大笑，指尖残留的星辉照亮他汗湿的额角。
那些皮肤下的光流正在缓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玉石般的温润光泽。
他试着运转灵力，发现原本滞涩的经脉竟如银河般畅通无阻。
张启正要说话，突然盯着师弟的衣襟倒抽冷气。
萧辰低头看去，发现自己心口位置不知何时浮现出巴掌大的星纹，仔细看去竟是缩小版的二十八宿星图。
\"看来这趟买卖不亏。\"萧辰扯开衣襟对着月光端详，星纹随着他的呼吸明明灭灭，\"就是不知道回山后，药堂长老看到变异的月见草会是什么表情......\"
他们的说笑声惊起了林间的夜枭。
当两人踏上返程的石阶时，萧辰忽然驻足回望。
月光下的山谷寂静得反常，连虫鸣都消失殆尽，只有那些龙涎藤在屏障碎片间缓缓蠕动，像是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怎么了？\"张启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总觉得......\"萧辰摩挲着掌心的星纹，那里传来细微的震颤，\"有什么东西在......\"
山风突然转向。
原本散落的屏障碎片同时发出蜂鸣，谷中残留的星辉朝着某个中心点疯狂坍缩。
在两人惊愕的注视下，整座山谷的地面如同呼吸般起伏，月见草海的方向传来沉闷的轰鸣，仿佛有巨物正在地底翻身。
张启的铜钱剑残片在锦囊里叮当作响，萧辰掌心的星纹突然变得滚烫。
他们对视一眼，同时转身朝着师门方向疾驰，身后的轰鸣声却如同追命的鼓点，一声比一声更近地敲在背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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