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五脸瞬间垮了,蹲地上唉声叹气:“我就说那小子笑得不地道,花了我半年工钱!这可咋整……”
“五叔,您淘这个干啥?”林凡递过去块毛巾。
“还不是想给我家小子凑学费,”刘老五抹了把脸,“听说老东西值钱,就……就动了这心思。”
林凡瞅着他耷拉的脑袋,突然想起啥:“您这瓶子胎质还行,画工也不算糙,我给您出个主意?”
“啥主意?”刘老五眼睛亮了。
“我给它刻个底座,青石头的,刻上‘雅玩’俩字,”林凡指着院里的石料堆,“弄成个摆件,赶集时摆地摊,遇着喜欢的,换俩学费钱准行。”
刘老五琢磨半天,一拍大腿:“中!就听你的!你这脑子咋这么活泛!”
正说着,街口的王瞎子拄着棍来了,手里攥着个木盒子,走三步敲两下,嘴里念叨:“林凡在家不?给我瞅瞅这玩意儿……”
林凡赶紧扶他坐下。王瞎子把盒子往桌上一搁,摸索着打开:“这是我那口子临终前交我的,说藏了半辈子,让我遇着难处再拿出来。你摸摸,凉飕飕的。”
林凡伸手进去一掏,摸出个玉佩,巴掌大,雕着条鱼,鱼眼睛是用红玛瑙镶的,触手温润,不像新玉那么干。他对着太阳照了照,玉里头有点絮状的纹路,像飘着的云。
“瞎子叔,您这可是好东西。”林凡声音都提了些,“老和田玉,看这包浆,最少传三代了。”
王瞎子手猛地一抖:“真……真值钱?”
“值!”林凡小心翼翼把玉佩放回盒里,“遇着懂行的,给您家盖三间瓦房没问题。不过……”
“不过啥?”
“这玉您得收好,”林凡把盒子塞回他手里,“现在骗子多,您眼神不方便,别轻易示人。实在要用钱,我陪您找正经铺子去。”
王瞎子攥着盒子,指节都发白了,好半天才说:“我那口子……就知道她不骗我……”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淌,滴在盒子上,“我不用它盖瓦房,留着给我孙子当念想,就像她还在似的。”
林凡心里一热,赶紧给他倒了杯热水。
这时候,刘老五凑过来,指着玉佩盒子:“凡小子,你看我这瓶子,能刻成这样不?”
“能是能,”林凡笑了,“不过得等我把王婶的菜筐石雕弄完,她催好几回了。”
正说着,王婶挎着篮子来了,里头装着刚蒸的糖包,热气腾腾的。“我就听着院里热闹,”她把糖包往石桌上一放,“刚出锅的,尝尝。”看见刘老五的瓷瓶,“这不是老五前儿念叨的宝贝?咋在这儿?”
刘老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把事儿说了一遍。王婶听完直乐:“你呀,就该找林凡问问,上回我家那对银镯子,也是他给瞅的,说是我姥姥的陪嫁,纯银的,现在给我闺女戴着,亮得很。”
林凡啃着糖包,突然想起啥:“五叔,您那瓶子底座,我今晚上就给您刻,明儿一早就能拿。”
“真的?”刘老五眼睛又亮了。
“可不咋地,”林凡指了指墙角的油灯,“我加个班,赶赶工。”
日头擦着山头往下沉时,王瞎子揣着玉佩盒子走了,脚步都比来时稳当,嘴里哼着跑调的小曲。刘老五帮着林凡搬石料,嘴里叨叨着要给刻刀磨磨快。王婶临走时把剩下的糖包都塞给林凡,说:“熬夜费神,垫垫肚子。”
天黑透了,林凡点上油灯,开始刻底座。青石头在灯下泛着光,刻刀“沙沙”走,火星子偶尔溅起来,落在地上像星星。刻到半夜,刘老五又来了,手里端着碗鸡蛋羹,热气裹着香味飘过来:“我家那口子给你蒸的,补补。”
林凡扒拉着鸡蛋羹,瞅着石桌上的瓷瓶,突然觉得,这些老物件新物件的,值多少钱倒在其次,关键是藏在里头的心思——刘老五想给娃凑学费的急,王瞎子对老伴的念想,王婶惦记着他熬夜的暖,这些才是最金贵的。
底座刻完时,天刚蒙蒙亮。林凡把瓷瓶放上去,青石头配着白瓷瓶,倒真有几分雅气。
他往石桌上一坐,摸出块昨天剩下的糖包,边啃边想:今儿赶集,得陪刘老五去摆摊,顺便给王婶的菜筐石雕抛光,再问问李大爷,他那杆老烟袋要不要刻个新烟嘴……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像他刻石头的刀,一下是一下,实诚。
天刚蒙蒙亮,林凡就被院墙外的驴叫声吵醒了。扒着窗户一瞅,刘老五正牵着头老驴站在槐树下,驴背上搭着个麻袋,鼓鼓囊囊的,不用问也知道装着那瓷瓶和新刻的石底座。
“凡小子,走了!”刘老五扯着嗓子喊,手里的鞭子甩得“啪啪”响,惊得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林凡赶紧套上褂子,往嘴里塞了个王婶给的糖包,拎着工具箱就往外跑。“五叔,您这驴够精神的。”
“那是!”刘老五得意地拍了拍驴屁股,“借的张大户家的,说赶集会拉生意。”他往麻袋里瞅了瞅,“你刻的那底座,真能多卖俩钱?”
“放心吧,”林凡拍了拍麻袋,“咱这叫‘石头配瓷瓶,看着就提神’,遇着懂点门道的,指定多给。”
俩人赶着驴往集上走,道上碰着不少熟人。卖豆腐的赵大爷推着独轮车,木梆子敲得“梆梆”响;炸油条的李婶骑着三轮车,油香味飘出二里地;就连平时不怎么出门的王瞎子,也拄着棍往集上挪,说要给孙子买串糖葫芦。
“瞎子叔,您也去赶集?”林凡喊了一嗓子。
“去瞅瞅,”王瞎子乐呵呵地应着,“听说今儿有耍猴的,带孙子开开眼。”他手里的木盒子还攥得紧紧的,玉佩的事儿没跟旁人提,只跟林凡说过要留着当念想。
到了集上,找了个靠墙的地儿,刘老五赶紧把麻袋解开,把瓷瓶摆到石底座上。青石头衬着白瓷瓶,倒真比单摆着好看,路过的人忍不住多瞅两眼。
“这瓶子咋卖?”一个戴草帽的汉子蹲下来,手指在瓶身上划来划去。
“五十块!”刘老五赶紧接话,声音有点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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