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中的激战愈发白热化，每一次碰撞都像是天地初开时的混沌相争。
白龙的身躯在云层中灵活穿梭，湛蓝眼眸里寒光凛冽。它每一次摆尾，都有无数冰锥如箭雨般倾泻而下，带着彻骨的寒意刺向金乌精魄。那些冰锥撞到金乌周身的灼热光焰时，并未像寻常冰块般消融，反而在高温中爆发出更细密的冰晶，如同无数细碎的镜子，将金乌的光芒折射得四散开来，削弱着它们的威势。当一只金乌振翅袭来，想用羽翼扇动的烈焰将它包裹时，白龙猛地仰头，口中喷出一道蜿蜒的冰龙虚影，与金乌的光焰绞缠在一起。冰与火的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大量白雾蒸腾而起，将二者都笼罩其中，隐约能看到冰龙虚影在光焰中不断游走、啃噬，逼得金乌发出焦躁的啼鸣。
合窳则展现出截然不同的凶悍。它虽身形矮胖，动作却迅猛如电，深褐色的鬃毛在激战中根根竖起，像是覆盖了一层坚硬的铠甲。面对扑来的两只金乌，它不闪不避，猛地弓起身子，粗壮的尾巴带着呼啸的风声横扫而出，竟硬生生将一只金乌的光网拍得粉碎。另一只金乌趁机俯冲，尖锐的喙部闪着白光啄向它的头颅，合窳却突然咧开嘴，露出尖锐的獠牙，狠狠一口咬在金乌的羽翼边缘。光焰与鬃毛碰撞，发出刺鼻的焦糊味，合窳却死死咬住不放，任凭金乌如何挣扎、喷射光流，它都像块顽石般纹丝不动，反而借着金乌挣扎的力道，猛地将其甩向侧面的云层，撞得那团光焰剧烈晃动。
雨势在此刻成了白龙与合窳的助力。细密的雨丝不断吸收着空气中的灼热，让金乌精魄的光焰难以尽情舒展。白龙呼出的寒气遇上雨水，瞬间化作大片冰雾，阻碍着金乌的视线；合窳每一次落地或腾空，都会带动周围的雨水形成旋转的水涡，既可以缓冲金乌的攻击，又能在靠近时用冰冷的雨水浇向光焰，让金乌的动作迟滞几分。不过片刻功夫，四只金乌精魄竟被压制得连连后退，光焰的亮度也黯淡了些许，显然落入了下风。
齐乐站在栈桥上，紧盯着空中的战局，眉头却渐渐皱起。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那些被白龙冰锥击中、或是被合窳咬伤的金乌精魄，虽然会短暂萎靡，但很快就会重新亮起，光焰甚至比之前更加炽烈。就像刚才被合窳甩飞的那只金乌，不过扇动了几下羽翼，身上的光焰便恢复如初，再次凶猛地扑向合窳。
“怎么回事？”陈雪也看出了异常，忍不住低声问道，“它们怎么恢复得这么快？”
齐乐的目光猛地转向建木。只见那棵通天巨木的主干上，绿光正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烁着，无数虬结的根须从仙舟甲板上延伸出去，如同贪婪的触手，深深扎进下方涌动的妖群之中。那些原本嘶吼着想要冲上栈桥的妖物，在根须刺入身体的瞬间，便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迅速干瘪下去，化作一道道灰黑色的气流，顺着根须向上涌动，最终汇入建木顶端的穹顶，化作滋养金乌精魄的能量。
“是建木！”齐乐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它在吸收妖群的生命力，源源不断地供养这些金乌精魄！”
难怪金乌精魄能快速恢复，原来有建木这个“能量源”在背后支撑。白龙与合窳的攻击再猛烈，也只是在消耗金乌的表象力量，只要建木还在吸收生命力，这些精魄就能源源不断地补充能量，这场战斗便成了徒劳之功。
空中的白龙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它避开一只金乌的冲撞，湛蓝的眼眸扫过下方不断干瘪的妖群和建木上闪烁的绿光，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随即猛地转头，看向正在与两只金乌缠斗的合窳。
合窳恰好也摆脱了对手的纠缠，转头望向白龙。两只异兽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没有任何交流，却仿佛瞬间明白了彼此的想法。合窳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决绝，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白龙则微微点头，湛蓝的眼眸中泛起坚定的光芒。
下一秒，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白龙猛地盘旋上升，将身躯舒展到极致。它周身的寒气不再向外喷射，而是开始向内收缩，凝聚成一团耀眼的冰蓝色光球。光球越来越亮，甚至盖过了金乌精魄的白光，其中蕴含的水系灵力浓郁得几乎要凝成实质。随着一声清越的龙吟，白龙的身躯渐渐变得透明，最终与那团冰蓝色光球融为一体，随即猛地炸开，化作无数道冰蓝色的流光，如同流星雨般坠入下方的雨幕之中。
几乎在白龙消散的同时，合窳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它站在云团上，猛地吸气，庞大的身躯竟一点点缩小，周身的深褐色鬃毛脱落，露出里面闪烁着水光的皮肤。随着一声尖锐的嘶鸣，它的身体也化作了一团深褐色的水汽，同样炸开融入雨幕。
当白龙的冰蓝流光与合窳的深褐水汽汇入雨幕的瞬间，整个沪市的雨势骤然变得狂暴起来。原本细密的雨丝变成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带着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支冰箭从天空射下。雨水不再仅仅是降温，其中还蕴含着白龙与合窳的水系灵力，每一滴雨水落在建木的根须上，都会发出“滋滋”的声响，阻碍着根须吸收生命力的速度；落在金乌精魄的光焰上，更是让那些灼热的光芒剧烈晃动，仿佛随时会被浇灭。
齐乐仰头望着这场融入了异兽灵力的暴雨，掌心的《山海经》此刻正发出强烈的嗡鸣，封面上的古老符文在雨水的冲刷下，竟隐隐透出了一丝微光。他知道，白龙与合窳用自身灵力融入雨幕，是想用这种方式暂时切断建木与金乌的联系，为他们争取一线生机。
而这场雨，才刚刚开始。
……
雨势彻底失控了。
起初还是瓢泼之势，转眼间便化作了连天接地的水幕，仿佛整个东海的涛涛巨浪被倒扣在沪市上空，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砸落。风声呜咽着穿过雨幕，与密集的雨声交织成震耳欲聋的轰鸣，连建木主干那急促的嗡鸣都被压下去几分。白龙的冰蓝灵力与合窳的深褐水汽在雨水中彻底交融，让每一滴雨水都变得沉重如铅，且蕴含着两种截然不同却同样霸道的力量——极致的冰寒，与能渗透万物的湿润。
这已经不是寻常的雨了，而是一场由异兽灵力掀起的天地异象。雨水落下时，不再是柔和的冲刷，而是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砸在栈桥木板上，竟打出一个个细小的凹痕；落在江面上，激起的水花不再是飞溅的水珠，而是化作旋转的水涡，彼此碰撞、吞噬，搅得江面翻涌如沸；甚至连远处的高楼玻璃，都在雨水的持续冲击下发出“咯吱”的呻吟，仿佛随时会碎裂开来。
齐乐周身的淡金色屏障，是《山海经》自发形成的守护。此刻这层平日里能轻松抵御第九境攻击的屏障，正被雨水砸得剧烈晃动，屏障表面泛起一圈圈涟漪，像是随时会被戳破的肥皂泡。更让他心惊的是体内的灵力——原本在经脉中平稳流转的第九境化形境灵力，此刻竟像是陷入了泥沼，每一次运转都带着滞涩感。就像有无数细密的水珠钻进了经脉，阻碍着灵力的流动，甚至在某些细微的分支处，灵力还会因为雨水带来的湿寒之气而短暂停滞，让他指尖泛起一阵麻木。
“这雨……在破坏灵气的运转！”齐乐低呼一声，终于明白这场雨的可怕之处。它不止攻击实体，更在蛮横地搅乱天地间的灵气法则。无论是修炼者体内的灵力循环，还是自然界中游离的灵气粒子，都被这场雨水强行切割、冲散，变得混乱不堪。
陈雪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她紧紧攥着衣角，连站都有些站不稳。她只是个刚入门的低阶修士，灵力本就微弱，此刻在雨水的影响下，体内的灵力几乎要溃散开来，连维持自身站立都耗费了极大的力气。“齐乐……我感觉……灵力快控不住了……”
齐乐伸手扶住她，目光扫向远处的城区。街道上早已没了行人的踪迹，只剩下被雨水冲刷的车辆歪歪扭扭地停在路边。一些来不及躲进建筑的普通人，正蜷缩在街角，被冰冷的雨水浇得嘴唇发紫，虽然雨水暂时隔绝了妖群的气息，可这股蕴含着强大灵力的雨势，正不断侵蚀着他们的生机——对毫无修为的人来说，这种天地灵气的剧烈动荡，不亚于一场无形的瘟疫。
更远处的建筑群里，隐约能看到几道微弱的灵光闪烁，那是道门的修士在撑起防护阵。可那些阵法的光芒同样在雨水的冲击下忽明忽暗，显然也承受着极大的压力。齐乐甚至能看到，有一处防护阵的光芒骤然黯淡，紧接着便传来一阵隐约的惊呼，想来是阵法被雨水破开了一角。
“必须立刻疏散！”齐乐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陈雪，用紧急频段联系天枢！告诉他们，雨水中蕴含着山海异兽的狂暴灵力，正在无差别破坏天地灵气，普通人暴露在外会有生命危险，低阶修士的防护也撑不了太久！让他们立刻联合道门，启动最高级别的疏散预案，打开所有地下避难所和灵力防护据点，务必在半个时辰内将所有户外人员转移！”
天枢的令牌在陈雪掌心微微发烫，她咬着牙注入仅存的灵力，将齐乐的话一字不落地传递出去。令牌的光芒闪烁了几下，最终稳定下来，显然是天枢那边收到了消息。
就在这时，天空中的金乌精魄迎来了它们的末日。
最后剩下的四只金乌，此刻早已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它们的光焰被雨水浇得缩成一团，原本洁白的羽翼此刻沾满了冰冷的雨水，每一次扇动都显得无比沉重。白龙的冰寒灵力让它们的光焰持续萎缩，合窳的水汽灵力则像附骨之疽，不断渗透进光焰内部，瓦解着它们的结构。
一只金乌试图冲向建木穹顶，想借助建木的庇护暂避。可当它扑到穹顶边缘时，那些交错的枝干上早已布满了冰棱，雨水顺着枝干流淌，将冰寒之气直接传导到它身上。“滋啦”一声，金乌的光焰被冰棱烫得剧烈收缩，它发出一声痛苦的啼鸣，转身想逃，却被一道从侧面射来的冰蓝色雨箭正中腹部。光焰瞬间熄灭了大半，那只金乌在空中挣扎了几下，最终像块坠落的陨石，直直掉进下方的江里，连一丝涟漪都没激起便彻底消失了。
另一只金乌想效仿同伴躲进建木缝隙，却被合窳残留的水汽灵力缠上。那些水汽在它周身凝结成一层透明的水膜，任凭它如何喷射光焰都无法烧穿。水膜越收越紧，最终“嘭”的一声炸开，将金乌的光焰彻底撕碎。
剩下的两只金乌吓得魂飞魄散，它们不再试图反抗，而是拼尽全力朝着不同的方向逃窜。可天地间的灵气早已被雨水搅乱，它们的飞行轨迹变得歪歪扭扭，速度也慢了不止一倍。其中一只刚飞出没多远，就被一片由冰锥和水流组成的雨幕罩住，光焰在冰与水的双重夹击下迅速黯淡，最终化作点点星火消散。
最后一只金乌侥幸冲出了雨幕的包围，正想加速逃离，却被一道横贯天空的冰蓝色流光追上。那是白龙最后凝聚的灵力精华，如同一条冰龙般狠狠撞进金乌的光焰核心。只听一声凄厉到不似鸟鸣的哀鸣，那只金乌的光焰猛地膨胀到极致，随即“啪”的一声碎裂开来，彻底湮灭在漫天雨幕之中。
建木穹顶之上，终于恢复了死寂。
齐乐望着空荡荡的天空，掌心的《山海经》不知何时停止了嗡鸣，封面上的符文在雨水的冲刷下，竟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悲伤。他扶着栏杆，能清晰地感觉到雨水的力量还在不断增强，天地间的灵气紊乱得更加厉害。
金乌虽灭，可这场由白龙与合窳献祭自身换来的暴雨，却像一把双刃剑，在击退敌人的同时，也将整个沪市拖入了新的危机。
雨，还在下，仿佛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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