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亘古不变的人性
由废木材堆起来的架子正在熊熊燃烧，而周围已经围满了身体较为健康的村民。
姚星被吓得哇哇大哭，而姚岚则苦苦哀求，额头已磕得血肉模糊，然而，那些村民却无动于衷，他们的心灵已经被这段时日的死亡所麻木，只是听着为首的村民的指控，纷纷露出愤怒的目光，犹如一道道锋利的箭矢。
“这是上天对我河源村的惩罚啊！”为首的村民手指着天，声嘶力竭地大喊，“河源村本就在青江下游，常年水患不断，又地处偏僻，无人监管，如今疫病爆发，更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是他！他是第一个发病的，可现在就他没死，其他人呢？哪有活命的，他一定是妖孽转世，吸了别人的真气，保全了自己，我们要想活下来，必须烧死他。”
为首的村民将情绪煽动到了极致，大家也跟着一块大喊，“烧死他！烧死他！”
震耳欲聋的喊烧声，犹如一阵狂风暴雨，吓得姚星哭到不断咳嗽。经过鸣秋的诊治，他本已慢慢好转，身上的红斑也慢慢退去，然而村民却觉得他是使用了妖法。
他只是个五岁的孩子，除了哭，也只会哭。
姚月见到这情形，心中也是害怕极了，他不能让弟弟被烧死，躲在人群里拿起了弯弓，这种平时只给女孩子玩的玩意，他常偷偷拿去打小鸟。他随地捡起一颗石子，拉了个满弓朝着那为首的村民身上射去。
“哎哟！”那人大叫一声，“谁！”
姚月已经悄悄地换了位置。
他与姚星是双生子，虽然只比姚星早出生半刻钟，但他是哥哥，要保护好自己的弟弟。他又拿起一颗石子朝那人射去。这一次，石子射中了屁股，他又赶忙换了地方。
为首的村民如杀猪般叫唤，嘴里骂骂咧咧，“是谁，到底是谁！哪个不长眼的混账东西，在暗中捣鬼，你这是要惹怒上天！”
姚月躲在人群中，扯着嗓子大喊道，“上天是爱人的，你却要烧死人，你是个恶人！”
他本想激起大家的愤恨，奈何他的声音太过稚嫩，为首的村民一听便分辨了出来，道，“是姚月吧！你与姚星整日厮混在一起，却没有染病，难道你也是妖孽不成！”
为首的村民此言一出，姚月顿时如瓮中之鳖，无处可逃，被人发现，抓了起来！
他懊悔自己为何如此轻易地就被抓住了，姚星咳嗽得面红耳赤，他赶忙安慰道，“星星，没事的，不要怕，有哥哥在呢！”
姚星哭道，“哥哥，都怪我生病了。”
姚岚更是如疯了一般，“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们是看着月儿和星儿长大的，他们怎么会是什么妖孽呢，平日里也只是顽皮了一些罢了！”她跪着爬向一个孩子，道，“小可，你以前与月儿和星儿一同玩耍，他们可像个妖孽？”
那孩子吓得往自己母亲身后藏，可怜兮兮地望向姚月和姚星，她也不明白，为何大家要烧死她的玩伴，母亲还要拉着她来看。
姚岚正无措时，姚岑扛着一根碗口粗的木头横冲直撞地过来，大喊，“都给老子让开，谁不让开老子就撞死谁！”
围观的村民吓得纷纷散开了一条道，而就在此时，闻夏和苏礼杭借力腾空而入，一人将为首的女子控制住，一人救下了姚月和姚星。
闻夏此前在通州城与底层百姓交流甚多，她深知越是不开化的地方，愚昧之人便越多，民风是否淳朴，实则与利益紧密相连。
她刚刚正与苏礼杭在柳喜喜划出的疫病区为病人熬药烧水，忽地听闻有村民议论，说是村里的里正许文抓了姚星，欲将其烧死，姚岑亦在旁帮忙，闻此讯，她二话不说，扛着木头便赶来营救自己的侄子。
“许里正，你这是在做什么？”闻夏瞥了一眼熊熊燃烧的火堆。
许文奋力挣扎道，“放开我，你是什么人也敢抓我！我可是里正，河源村除了村长我最大，这事我与村长通过气，她是同意的，姚星就是妖孽！”
闻夏道，“你既身为里正，如今灾祸严重，你理应组织村民重建河源村，却在此处兴风作浪，蛊惑不明真相的村民，妄图烧死孩子？无非是因孩子弱小，你好拿捏，建立自己的威信罢了，你可有学过我镜国律法？滥用私刑可是当斩的。”
听到斩刑，许文心生惧意，却仍愚昧无知地说道，“你斩了我，难道就不是滥用私刑了吗？我们这是在自救，县丞将出去的路都堵死了，你们从哪来的都不知道，不要以为你们自称是闲王的人，我们就信了，县丞都不管的地方，闲王会来管我们？”
“那你可曾听闻过千金医馆？”苏礼杭虽极不情愿提及，但为了安抚村民的情绪，还是开口说道。
许文道，“怎的，你难道还想说自己是千金医馆的人吗？千金医馆除了来此收药，何时给我们施过药？我们苦苦哀求，他们连病人都不肯去瞧一眼，还口出狂言，没钱治什么病？”
“你……你说什么？”苏礼杭霎时怔住。
许文道，“是，我们河源村是穷！但我们志不穷！用不着你们这些假惺惺的人来装好心，说是来帮助我们的，可你们就连施个粥都要讲条件，这哪里是来相助的？分明是嫌我们死得不够快，想霸占我们这块肥沃的土地吧！”
“你志不穷，但心穷啊！”柳喜喜高声说道，她大步流星地走到村民中间，目光如炬地盯着闻夏手中的许文，“你刚才的那番话，听起来确实是楚楚可怜，仿佛你遭受了天大的冤屈，好像是我们扰乱了你们平静的生活。然而，你一个人的言辞，怎能代表这河源村的其他人也做出了决定呢？”
他们刚刚走到这里，知春一眼就认出了，之前也是这个许文带头闹事。
“好吃懒做，也该有个限度吧，你平日里想必是依仗着里正的身份，在村里横行霸道，东家拿块豆腐，西家拿把青菜，南家抓把米，北家借个碗，大家觉得你是里正，这些小东西不值几个钱，就心甘情愿地孝敬你。可长此以往呢？你为他们做了什么？你竟然在这里要烧死他们村里的孩子？给他们添上乱杀无辜的罪名。县丞虽然把路堵了，但也不敢对你们怎么样，这天地自然，你们还是有活路。可若是烧死了孩子，消息一旦传到县丞的耳朵里，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你们处死，然后在文书上随便写上几笔，呈报上去。到那时，再以疫病为由将你们一把火烧了，斋天节给你们上香的人都没有。”
柳喜喜的目光如刀，一一扫过村民们，厉声道，“你们可不是疫病区的那些病弱村民，他们尚且渴望活下来，病情稍轻的甚至还能帮忙熬药烧水。还有一部分人愿意重建家园，他们努力认真地盖房子、整农田。可你们呢，身强力壮，就因为不无偿给你们粥喝，你们就要烧死孩子，怎么？想借此要挟我？就算我把粥给你们喝，那倒塌的房子能原地复建吗？那冲毁的农田能自己长出庄稼吗？你们听信一人之言，便聚集于此，可曾想过，下次天灾降临，被烧死的会是谁？”
“你！你！你！还是你！”柳喜喜随手一指，那几人皆如惊弓之鸟，愣愣地低下了头，或是别过了身子。
柳喜喜道，“我们闲王府的侍卫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这里，只为帮助那些愿意重建河源村的村民。若你们不想重建河源村，只想不劳而获，混吃等死，那便休想喝到一滴粥。我可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菩萨，我的米粮是那些勤劳的农户们在田间挥汗如雨、辛勤劳作得来的，珍贵无比，只有勤劳的人才配喝粥。”
她轻叹了一口气，神色变得冷淡，缓声道，“若再发生同样的事情，我闲王府的刀剑，可就不是仅仅出鞘那么简单了。”
知春将剑挥出，同来的侍卫们也纷纷抽出自己的刀，一时间，银光闪烁，许文的腿脚顿时像被抽走了筋骨一般，软了下去，其他村民皆是后退了几步。
柳喜喜扶起姚岚，“磕头是没用的，下次若还有人无端要伤害姚月和姚星，那就拔刀，杀了他们！你若不反抗，他们只会变本加厉，连你也一并烧死。”
欺软怕硬，利益至上，此乃亘古不变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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