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娣离婚以后，把户口落在肖家屯，肖家也没有瞒着镇上老张家做的那些丢脸的事儿。每隔十天八天的镇上就有一个大集，十里八村的都能看见，张洪文新娶的那个女人肚子已经很大了，肯定是在他离婚之前就有的。
村里的婶子大娘是看着招娣长大的，都知道她是个勤快手巧的好姑娘，就有人动了给她介绍对象的想法。
农村里有剩男没剩女，一大把没媳妇的光棍或者丧妻的适龄男人，还真有几个人品不错的，托了人来说和，都被招娣给拒绝了。她怕二嫁后钰钰会被苛待，孩子亲爹都不疼她，还只能指望后爹对小闺女好吗？
她这辈子只有这个闺女，她会拼命干活儿，让女儿吃饱，还要供她上学。将来有出息最好，没出息也得找个心眼好老实本分的姑爷，不能让她受气。
相比于招娣母女俩过得日子，现在老张家就没那么如意了。张家老婆子的腿没养好，现在还有点儿瘸，新进门的儿媳妇怀着身子，那是屁事儿不干。
家务活儿都是老太婆自己动手，她女儿因为占不到便宜，现在也很少回家，帮不上她，她那个花孔雀似的儿子更是指望不上。
张洪文刚离婚就火速跟寡妇领了证，开始还老实一阵子，那是因为怕肖家人收拾他。过了一段时间就又犯病了，把自己打扮的溜光水滑的，去勾搭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在外头吃软饭。新娶的媳妇跟他三天两头吵架，闹得四邻不安。
现在张洪文媳妇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他整天不着家，这天大早上跑回来要吃的。他媳妇大发脾气，冲过来就挠他的脸，他顺手一推，就把人给推倒了！
那女人直喊肚子疼，张婆子一看地上有血，怕是要早产，才赶忙把儿媳妇送去医院。折腾了一大天，那女人真的生下一对双胞胎男孩，可惜有一个没活下来，留下的那一个也先天不足，一看就不好养活。
张老婆子高兴有了孙子，可也愁这孩子以后怕不好养大。儿媳妇还没奶吃，喝奶粉他们家也喝不起呀？这可怎么办？
要说这小媳妇也不是个好东西，她自己早产，孩子体弱不好养活，不怪他爹不是东西，却把主意打到妞妞身上。
她在嫁给张洪文之前，还有一个姘头，那人跟一些拐卖孩子的人有联系。据说有人买漂亮小姑娘弄到香江那边去，养上几年就可以赚大钱。所以买一个小丫头给好几百，她就有意无意地把这事儿说给张洪文跟老婆子听。
张洪文正恨着招娣母女俩呢，他也听说有不少人看上了招娣，托人去说亲，只是招娣都没有答应。她们在娘家住着，吃的好穿的好，凭啥他就要养一个病儿子，日子过得捉襟见肘的？
听了现在媳妇的挑拨，张洪文动心了，反正他现在有了儿子，闺女也跟他不亲，还改了姓，那要这闺女有什么用？不如卖了给自己养儿子！
这一家子蠢货凑到一起，商量怎么把妞妞，也就是现在的肖明钰给卖了。本来这事儿跟张洪文妹妹没什么关系的，可那天她正好回来，在窗户外头听见她哥嫂和老娘商量这事儿，于是也掺和进来，要分一部分好处。
在方村小学上二年级的肖明钰，此刻正开开心心地跟小伙伴儿玩打沙包、跳格子。她们下午放学很早，会跟同学们玩儿上一小会儿在回家。
钰钰现在上下门牙都掉了，平时说话都抿着嘴，怕别人笑她是个没牙佬，一玩起来就忘了，笑的时候嘴里漏风。反正一起玩儿的都是豁牙子，谁也别笑话谁！
张老婆子看着穿得干干净净，脸儿也圆润白皙了好多的孙女，心想：没想到这丫头养了这几个月，竟变得这么好看了。应该能卖上个好价钱了！
在张婆子心里孙女没有一点地位，当年她自己的闺女也想要高价彩礼来的，可惜闺女不如儿子长得好，又黑又矮还胖，跟个地缸似的，再不赶紧嫁出去都得砸在手里。这才许给了镇上穷得出名的老李家。
他们这两天已经通过儿媳妇联系上人了，那人偷偷来看过妞妞，答应给三百块钱，只要他们把孩子送去县里的火车站，就一手交人一手交钱，还给了五十块的定金。钱拿回来，那女人就要走了一半，给自己没出满月的儿子买奶粉去了！
“妞妞、妞妞！”张老婆子在操场外喊人。
肖明钰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自己这个小名了，她抬眼望过去，见到了她那张经常出现在她噩梦中的满是皱纹的老脸，身体不自觉地往后一缩。
“快过来了呀，妞妞，奶奶好长时间没看见你了，都想你了！”张老婆子装着很慈爱的样子。
“我现在叫肖明钰！”对，她是肖家的珍宝，不是老张家那个谁也不稀罕妞妞了。
“叫啥还不是我孙女，快过来，奶奶给你买了糖吃。”张老婆子从兜里掏出几颗糖果，向妞妞伸过去。
“不用了，我不喜欢吃糖，你给墩子吃吧。”她那个表弟，就像八辈子没见过吃的一样，凡是她的东西都要抢。
这糖啊，她在张家的时候都没吃过几口，可是到二姥爷家里以后，她吃各种糖果都吃腻歪了。
“你这孩子，哪有人不喜欢吃糖？奶有事儿找你，是好事儿！你有弟弟了！”老太婆满脸笑意地说。
“是那个寡妇生的吗？我现在不姓张，他不是我弟弟！”肖明钰已经八岁了，家里事儿她都知道。她妈还跟她说过，为了避免以后他爸借着她的名义吸她们母女的血，连断绝关系证明都开了。
张婆子听了这话，心里一阵恼怒：就知道这丫头是个白眼狼，早该把她卖掉的！她看了看周围，刚才跟她一起玩儿的孩子都散了，就一把拉起她往校外走。
“你别拉我，想干什么就跟快说，我还得回家写作业呢！”肖明钰已经从刚才的害怕中醒过神儿来，拒绝被拽着走。
“死丫头片子，给脸不要脸，要不是看你还有点用，我还不想理你呢！”
两人拉拉扯扯，这时候墙后面冲出来一个矮墩子，用手绢捂住钰钰的口鼻，孩子立时晕倒：“跟她废什么话！直接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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