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母站着没动，小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一个字也没说。
护士长不明就里，以为老太太没听明白，就又重复了一遍：“阿姨，你把你给你孙子的宝贝和衣服给我，我来换上！”
冷海洋轻轻对他妈妈说：“妈，我不是告诉你让你带来了吗？快拿出来吧！”
冷母呆滞了一小会儿，一言不发扭头就往外走。
林琳搞不明白这冷母来的哪一出，又不敢说，一头雾水地看着对面的冷海洋。
冷海洋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但他也不知说什么好。于是赶紧跟了出去，撵他妈妈去了。
屋子里的人都不解地看着林琳，林琳无奈又无助的苦笑着。护士长惊讶地说：“这老婆儿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她不会没拿吧？还有这奶奶，空着手就来医院接孙子出院？”
旁边的小夏小声说：“嫂子，我看见大娘夹着一包东西上车了。估计是忘到车上了，别急。”
林琳心里稍稍释然，赶紧对护士长解释：“估计是她忘了拿下来。等会吧。”
过了几分钟，冷海洋和冷母再次走进病房。这次冷母胳肢窝下果然夹着东西。林琳只看见鼓囊囊的，不知道是什么，她猜，应该是给小娃娃准备的东西。
护士长伸手向冷母要：“来，给我吧。我教你们怎么包孩子，怎么穿衣服。”
冷母面无表情地说：“谁不会？还用你教？”说着，扭了一下身子，并没把东西给护士长的意思。
“会不会我都得给你们演示一遍，这是我们的工作流程！”护士长一听不高兴了，第一次听到有家属这样对她的工作提出质疑的，觉得这老婆儿实在有点赖。
“妈，你把东西给人家。快点吧，我还得上班走呢！”冷海洋有些不高兴地催他妈妈。
冷母这才抬眼看看儿子的脸，迟疑了一下，把胳肢窝下的东西拿出来，不情不愿地递给护士长，眼睛却瞄向一边，不看所有人。
“就这？你们只带了这？这怎么能用啊？全都是旧的，还都没洗干净，这怎么叫新生儿穿？看看别人都是新被子新衣服，你们用这穿过的用过的破的，怎么给新生儿用？今天出院，你们应该拿着新做的来呀！这多晦气！”护士长打开一看，瞬间激动地吵吵起来了。
林琳仔细一看，心里顿时冷冰冰的，但隐隐又似有火在燃烧。
只见摊在床上的一个小小的褥子，明显是个用过的旧的，白色的一面已经发黄发灰，没有了白布的鲜亮。关键上面还有一块黄黄的像尿渍一样的“云彩”，明显的是没有拆洗干净直接拿过来用的。
再看看护士长手里抖着的那件小衣服。那是一件小棉袄，看鼓鼓囊囊的还不薄。但是，蓝底白花的洋布面已经洗得掉颜色发白了。更显眼的是小胳肢窝那里还补着一块灰色的补丁！
林琳看着眼前这眼熟的两样东西，瞬间明白了：这是冷海军的闺女冷英英用过的！特别是那个小褥子，林琳在搬过来的第一天在他们睡的那张床上看见过，冷海洋说那是冷英英用的。
至于那个打着补丁的小棉袄，林琳在和冷海洋谈恋爱时，在他们家见到冷英英穿过，记得当时冷母还因为冷英英把饭洒在上面训斥她说：“你这龟孙妮儿！我刚给你做好的棉袄你就给弄成这了？不给你做了！”
林琳当时还偷笑冷母口不择言在骂自己。
现在，这些东西被婆婆拿来，明晃晃地就放在自己的病床上，想用这些让自己刚出生的小娃娃穿着出院？
林琳一时有些语塞，大脑似乎也有点短路。只知道这不对劲，很不对劲！但自己应该怎么说，怎么表达出来，作为语文老师的她好像一下子哑火了，没了思路。
“那怎么不能用？我孙女还一直用着！她说让我拿着东西来接她孩子出院，这不拿来了？怎么不能用？”冷母十分不高兴，可能也觉得心虚，只是辩解没敢大声嚷。
“你是奶奶，这么大岁数了不知道？就是用旧的也得洗干净才能给小孩子用呀！这都是没洗过的多不卫生！再一个，现在又不缺这点，你看人家谁不是给孙男弟女拿的新做的？你看看，这大热天这么厚的小褥子，这么厚的大棉袄，怎么给新生儿穿？捂痱子呢？”护士长毫不客气地边一件件抖着那些旧衣物便数落着冷母。
也是活久见了，什么人都有呀！这年头又不饥荒，连给刚出生的孙子做件新衣服都不舍得的奶奶还真没见过！这个儿媳妇吃的就是全病区最不好的，这给生了大孙子，还这样，可见平时这婆家是真不咋样啊！
护士长在心里鄙视着眼前不服气的老太婆，不满地说：“算了算了！就还穿着医院的这身衣服吧，包被也别换了，至少都是新的！就这样抱着走吧！”
说着，护士长抱起躺在襁褓里的小家伙，问道：“谁抱孩子？按说该奶奶抱着出院！咋样？你抱着吧？当奶奶的，看见这大孙子不高兴？”
冷母一动未动，无动于衷。林琳看冷母没有伸手，就把手里拿着的东西伸过去递到冷海洋面前，说：“给，你拿着这些！我来抱我孩子！”
林琳不是在赌气，而是觉得我自己的孩子自己抱，不需要她冷冰冰地做样子。我害怕她抱不好呢！
是呀，一个不想抱孩子的人就是勉强抱着也没有任何温度和爱意，那姿势是僵硬的，搂抱肯定不舒服。怀抱要有爱才温暖舒适。
护士长看看依旧冷漠地站着的冷母，脸上露出鄙夷的表情，说：“你这奶奶当的真轻松！你来接儿媳妇和孙子出院不抱孙子？我还是第一次见！人家那奶奶一看是大孙子都抢着抱！呵呵！”
冷海洋在旁边受不了了，对他妈说：“妈，你抱着小孩儿呗！林琳她还拿着东西抱不成呢！”
冷母看看她儿子，硬邦邦地甩出来一句：“我抱啥抱？我抱不好！”
“走吧，走吧。我抱着把你们送出门。林老师多好的人，热心帮我们参加验收，我这是看在林老师面子上的。走，林老师。”护士长一边说一边带头往外走。
林琳手里不敢拿什么，紧跟着护士长走过还站在一边的冷母面前，目不斜视地走向门口。冷海洋和小夏每人手里提着东西，跟在后面。
冷母看他们都走了没人搭理自己，停了一下“噔噔”地也走出去了。留下一屋子的人看得大眼瞪小眼，感觉这老太婆真是够呛！
护士长把林琳他们送到病房楼外，所里的吉普车正停在那里。护士长让林琳先坐进车里坐好，才把孩子递给她抱着。
林琳和冷海洋对护士长连连感谢。护士长笑笑说：“没什么，别客气。你帮了我们的忙，这都是应该的。回家后吃好喝好孩子大人才都好！”
那边，冷母也爬上了车座。林琳抱着孩子就当没看见她，对小夏说：“好了，走吧。”
车子发动向冷海洋家驶去。林琳心情复杂地抱着自己的孩子，看着眼前冷海洋的后脑勺，他完全挡住了林琳的视线，她看不见前方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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