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别，你们都比我大，这声姐姐我担不起，有事说事！”
这跟张家人从小认识的那个苏意反差太大，他们还是有些不习惯苏意现在的样子和脾气。
苏意双手往后撑着桌子一跃，直接坐到了桌面上，二郎腿在半空中跷呀跷，脚上的小白鞋擦过男生校裤的黑色裤腿，夕阳透过窗帘间的缝隙落在屈起的手指上，给她上了一层暖色调。
张海克提前准备好了稿子把所有的事情整理出来写在一起，递给了苏意。
苏意随手翻了几页之后当着他们的面把一叠A4纸天女散花般扔出去，白色纸片在眼前落下，苏意依旧是那副无辜且不知的表情。
“一堆白纸，你们耍我是吧？好玩吗？”
“这明明就是——”
正要反驳的张千军被张海杏捂住嘴一把拖了回去。
“你看不到纸上的字？”
苏意没有回答，转而用脚尖蹭了蹭苏启星的校服裤子，示意他站近一点，然后在他靠近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压着人往自己眼前拉。
“我不管你们在透过我看着谁，我不是她，也别用那么恶心的眼神看着我。虽然我不动手，但是你们要是出了什么事也不要怪我。”
地面上，苏意的影子突然分裂成了好几道细长黑影，这些黑影朝着在场的张家人张牙舞爪，甚至有一道顺着苏意的手往上攀爬，直接在苏启星的面前幻化出了实体，教室里的温度瞬间降了十几度。
有的人天生敏感，苏意更是从小就能感应到诡异的存在，直到当初的通灵游戏后她直接和诡异开始同居一个身体。
苏启星他们的目光对于苏意来说太明显了，那种“看着你又不是在看你”的目光，很容易让她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有人要在高考后杀你。”
这是苏启星扛住了来自未知的压力说出来的一句话，说完之后他直接吐出一口血，红色在苏意的校服上蔓延开来，血腥味让黑影蠢蠢欲动。
溅上血珠的手猛地用力，两人之间的距离无限接近，但却依旧隔着一道外人看不清楚的距离。
“那就让我们一起去死好了，既然你们这么关心我，我死之前一定会带上你们！”
除了恶意，还是恶意。苏意身上的人性淡到几乎看不到，纯黑色的瞳孔里倒映不出任何东西。
眼前的人陌生得不像是他们认识的那个苏意。
黑影不断阻挠张家人靠近苏意，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意再次走上同样的路。
毕业典礼那天，苏意换下了常年不变的校服，换上了白色衬衫加黑色过膝长裙。
班级毕业照里只有邱佑和唐兆这两个外人，苏意却偏偏站在他们两个之间开心地比着手势。
最后一场聚餐时，班上有才艺的人纷纷表演起了才艺，人缘最好、推脱不过的苏意清了清嗓子，开口就是清脆悦耳的正宗戏腔，纤细的十指在胸口的位置交织出一个五角星的形状。
熟悉的河边跑道，熟悉的清晨昏黄，熟悉的水中鲛人。
苏启星他们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找出苏意家的地址，但是那时的苏意已经不是苏意了，而是汪绵顶替后的苏意。
这个世界依旧在运转，只有原本属于苏意的照片一点点地被模糊，然后换成了汪绵。
车后座上的尸体慢慢散发出异味，仔细看还能发现尸体眼角的泪痕，以及被黑影强行吊着的半口气。
它们要她亲眼看着自己被家人误杀后的全过程。
十七岁的苏意和十五岁的汪绵差不多高，亲姐妹之间的面容本来就很相似，一所陌生的大学又怎么会知道来报到的学生换了个人。
况且，汪绵也真的很期待离开后的大学生活。
误杀亲生女儿的爸爸找到了解决办法，妈妈保住了衣食无忧的生活，两个妹妹各自拥有独立的身份，弟弟也将承担起家里的希望。
只有苏意，死在了那天早上的河里，又死在了家里冰凉的地板上。
川渝大山十万座，坠崖的车辆每年都有，多的是搬不走的事故车被留在了山谷底部，有的里面还有摔碎了的尸体。
生长在山谷里的垂挂藤蔓找到了不太新鲜的肉食，纤细的枝叶扎进脑髓里饱餐一顿，随后又朝着尸体内部延伸。
直到半张脸被溪水浸泡、鱼虾啄食后只剩白骨，露出水面的半张脸上则是长出了藤蔓，上面开满了小小的白色花朵。
花香吸引了路过的蝴蝶，在这暗无天日的山谷底部形成难得一见的奇观。
苏意伸手去摸尸体上的花朵，手却从尸体身上穿了过去。
“我这是……怎么了？”
记忆停留在那天早上她看到河里飘着一个人，在用竹竿把人拉过来后她才发现对方异于常人的发色和一双鱼尾。
她想跑，却被眼疾手快的鲛人用尾巴勾进河里，死死地抱着她往河底坠落。
混合着泥沙的河水淹没头顶，苏意拼尽全力地挣扎，甚至把鲛人的血肉直接咬下来一块，但鲛人就像是在执行命令一样不肯松手。
远处传来人声，她伸手想要求救，却发现勒住她的鲛人突然变成了爸爸的脸——原来那句考差了就去死，从来不是一句玩笑话。
苏意放弃了挣扎，因为她从内心里就相信爸爸会杀了他。活着的时候她怕他，死了之后她恨上了所有人。
凭什么她死了，其他人却能活着呢？
缠绕着苏意的黑影露出了那些年被霸凌惨死的女孩子们的脸，还有死在河里的无数冤魂也趁机爬到苏意身上，跟着她一起回到了这个不属于它们的人间。
鲛人的血肉腥口，但苏意一口一口地都吃进了肚子里，就像是把自己这些年的忍耐和委屈统统撕碎。
苏启星再次见到的“苏意”不是真的苏意，他找不到她在哪里，这一次轮到她变成诡异之后看着别人到处找她。
被鲛人囚禁后的苏意每天除了学会控制身体里的力量就是看着苏启星找她。
她的记忆在日复一日中变得零碎。她逐渐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苏意是谁，以及他为什么要找苏意了。
只有摸着手腕上用水晶线编出来的五帝钱的手链，苏意才能控制住心里的恶意，才能安抚住那些缠着她不放的诡异。
直到她看到一个戴着同款手链的女孩离开了面前这个令苏意感到不适的地方，另一个女孩引燃了房子。
爆炸声传出去很远，绿色藤蔓编织出的巨大翅膀替苏意挡住了漫天的火光，她在火光里想起了自己忘记的事情，很多很多事。但是记忆过于零碎，她一时间只能蹲下身抱住自己。
［第215次实验失败，梦境即将关闭，请玩家迅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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