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兰堂。
仆婢们都已睡下，主屋的灯还亮着。
宁紫凡正小心地给刘姨娘脸上擦药，眼中满是心疼，“小娘何苦给自己也下毒？看着您受罪，我心里难受。”
“傻孩子，别担心，小娘没事。”
刘姨娘安抚地拍拍他的手，
“我若不给自己下毒，那赵惜月怕是会怀疑到我身上。毕竟今日我与她近身接触过。”
宁紫凡有些不解，“我还以为您下在那纨扇上，您是怎么下到她脸上的？”
刘姨娘微微一笑，带着几分计谋得逞的狡黠，
“那纨扇上我洒得是花粉，引人注意罢了。真正的毒我早已含在口中，近身与她说话时呵气喷到她脸上。”
宁紫凡“啊”了一声，急忙想去看她的嘴。
刘姨娘偏头避开，“放心，小娘的嘴没事，早已提前服了解药，这脸上的毒是我后来自个儿涂上的。”
“小娘，这毒既然有解药，那府医刚才为什么又说这毒不用吃药，到了第六日便会自行痊愈？”
“这府医是夫人的人，岂会花精力去给赵惜月配药，况且这解药制起来复杂，至少要十天半月，到那时赵惜月的脸早就好了。对府医来说，还不如不配。”
宁紫凡眉目闪过一丝快意，“哼，这几日就让她好生受着吧。”
正如宁紫凡所料，此刻的赵惜月正备受煎熬。
脸上奇痒难耐，她却只能死死忍住，指甲掐进掌心，生怕一挠便会留下疤痕。
比身体不适更让她心寒的是，宁坤方才来看她时，眼中那抹一闪而过的嫌恶。
若不是靠着那沉欢延绵香维系着吸引力，如今这番模样，宁坤怕是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到底是哪个贱人要害她？
白芍端了温水进来，见赵惜月竟从床上坐起，连忙放下铜盆疾步上前：“姨娘，您怎么起来了？府医嘱咐要好生静养。”
赵惜月搭着白芍的手，挪到圆桌前坐下，声音沙哑：“可打听出什么了？”
白芍拧干巾帕，递给她，
“奴婢刚从府医处过来，听府医说刘姨娘脸上也和您一样起了水疱，怕是这几天都不能见人。
所以奴婢想您和刘姨娘的毒怕是同一人所下。”
“她也中毒了？”赵惜月一怔，蹙紧了眉头。
白芍道，“千真万确，芝兰堂的下人们都亲眼所见，况且也请了府医诊治，不会有假。”
赵惜月沉思。
这么说来，这毒不是刘姨娘下的，那还会是谁？
这国公府后宅之中，她明里暗里的敌人可不少。
正沉思间，忽觉下腹窜起一股热流，仿佛无数蚂蚁在血脉中啃噬攀爬，带来一阵阵空虚的躁动。
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潮红，喉咙里溢出一声细微的嘤咛。
白芍察觉到她的异样，关切道，“姨娘，您怎么了？”
赵惜月狠捏了下自己腿上的软肉，神思清明了些，她道，
“我没事，你下去吧，这几日老爷也不会来就无需安排人守夜。”
“是，姨娘。”
白芍端起水盆退了下去。
房门合上，赵惜月颓然靠在椅背上，身体微微颤抖。
她比谁都清楚，沉欢延绵香的反噬发作了，这香霸道异常，需定期与男子交合方能平息躁动，否则必会气血逆冲，伤及心脉。
往日有宁坤……
可如今她这般鬼样子，宁坤避之唯恐不及！
怎么办？
“赵姨娘可安寝了？”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
是林丰！
赵惜月眸光一亮。
门外，白芍并未走远，闻声答道：“林护卫？姨娘还未歇下。您此时过来是？”
林丰看了眼窗纸上映出的那道窈窕身影，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
“奉老爷之命，给赵姨娘送些清凉膏来。虽不能根治，但据说能缓解肌肤瘙痒之苦。”
白芍手中端着水盆，不便接手。
赵惜月深吸一口气，戴上面纱，推开了本就虚掩的房门。
她摆手让白芍退下。
见人走远，她伸手去接瓷瓶，指腹似不经意地轻划过林丰的掌心，抬眸望他，眼中水光潋滟，
“有劳林护卫深夜还特意跑这一趟。也替我多谢老爷挂怀。”
林丰只觉掌心那一下触碰酥麻异常，再对上她那双眼，心头不由一热，忙低下头，
“姨娘客气了，属下只是奉命行事。姨娘，您还好吗？”
赵惜月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欲落不落，声音哽咽，
“我如今这般模样……能好到哪去呢？老爷见了害怕，下人们也躲着我……连我自己都不敢照镜子。”
她说着，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林丰下意识上前半步，虚扶了一下，又立刻缩回手，“姨娘太过心善。这毒又不传染，那些下人们也太过大惊小怪。”
“并非所有人都如林护卫你这般体贴。”
赵惜月叹息般说道，目光幽幽看他，忽然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林护卫，我……我此刻觉得心慌得厉害，浑身发冷，你能不能……进去帮我倒杯热茶？”
林丰闻言，脸上显出几分犹豫。
深夜进入姨娘内室，是大忌。
赵惜月将他的挣扎看在眼里，并不催促，只一手扶着门框，身子又晃了一下，气息微弱，
“若是不便……便算了……”
那声音娇弱无力，带着被人抛弃的凄楚。
林丰抬头，看着那双美眸泪光点点，充满了无助，再想起她平日里的明媚动人。
一腔怜惜顿时冲散了顾虑。
见四下无人，他不再犹豫，连忙上前一步，虚扶住她的手臂，
“姨娘快进屋坐下，属下这就去给您倒茶。”
他侧身先进了屋，赵惜月慢慢跟在后头反手将房门闩上。
林丰快步走到桌边倒茶，手指竟有些微颤。
他感到背后那道目光一直黏在他身上，体内说不清道不明火苗流窜。
他倒好热茶递给赵惜月。
“多谢林护卫。”
赵惜月接过茶杯，双手捧着，微抿了一口。
抬起眼，她目光直直看向林丰，声音轻得像羽毛掠过心尖，
“林护卫，你说我这脸，会不会好不了？若是永远都这样，我还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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