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朱棣出言喝止，“恁来都来了，还能让你空手回去么？”
这话由一个皇帝口中说出来有点让人忍俊不禁，不过老朱家就是这样，毕竟农民出身，言语都挺接地气的。
朱棣突然散了会，并宣布明日校场上见，要考考这几个后生们。
几个公侯子弟们暗自窃喜，校场上那自然是看沙场武功了，赵辉都没上过战场，决计是比不上的。
赵辉也不惊慌，其余几人面有喜色，这些人退下后。殿中已无旁人，这时从御座后闪出个人来，狡黠地笑问：“皇爷爷可中意那个赵辉？”
正是皇太孙朱瞻基。
朱棣嗤笑了一声，转头对他道：“这个人跟恁同年，对天下时局有些眼光，我在想，要不要留他在身边领兵算了。”
“啊……”朱瞻基讨饶，“那岂不是小姑奶奶又要再寻旁的人……再等下去，明年可要二十了。”
宝庆公主生于洪武二十八年（1395年），要大赵辉三岁，要是错过赵辉这个良配，一不留神就二十了。
古代女子十三四岁就嫁人的十分普遍，到了二十岁还待字闺中，那极有可能会被视为异类。如果你是公主，那就更倒霉了，全国人民会把各种不好的猜想都会往你身上套。
“我看那几个公侯家的子弟也不错。”朱棣故意逗朱瞻基。
朱瞻基又是一通叫苦，太子来信，让朱瞻基在朱棣面前务必为赵辉转圜，让赵辉当上驸马。
朱棣轻飘飘地道：“明天校场上再看看吧。”
第二天，赵辉到了校场，自己竟是最后一个到的。
朱棣见赵辉还穿着常服，便对朱瞻基道：“赏他一套铠甲。“
朱瞻基便领了一套明盔明甲、佩刀给他。
“这可是锦衣卫将军的装束，爱惜着些。”朱瞻基笑道。
“啊，这么贵重？”赵辉吃惊道。
锦衣卫将军并不是真正的将军，而是用来御前值卫的。
朱棣见赵辉穿着这一身，满意道：“果然是人靠衣装，这么一穿，有点将军的样了。”
“末将拜见陛下。”赵辉趁势行了个军礼。
柳升见状，阴阳怪气道：“赵千户果然挺中看的。”
言下之意是中看不中用，赵辉心里清楚，但不能当着朱棣面跟人家侯爷顶牛。只是拱拱手道：“侯爷过奖。”
朱棣也不理会他们，径自大踏步向前，随即有侍从牵来马匹，朱棣一跃而上，极为灵活。
即便是赵辉已经知道朱棣是个马上皇帝，但仍然为他的矫健身姿而叹服。
“别愣着了，赶紧跟上。”朱瞻基催促赵辉。
赵辉这才回过神来，匆匆忙忙跨上一匹战马，跟上朱棣的大部队。
这片校场极大，少说有几百亩，赵辉甚至猜测这可能是朱棣还是燕王时的军事基地。
朱棣骑着战马在场中兜着圈子，隆隆的马蹄震耳欲聋，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赵辉都是第一回体验到成队的骑兵纵马疾驰的壮丽。
跑了好一会，马脖子已经微微出汗。
朱棣缓缓减速，让马儿缓缓踱步，招手让赵辉上前来。
问道：“你没上过战场吧？”
赵辉老实回答：“未曾，家父战死后，臣袭职，一直值守南京。”
朱棣嗯了一声：“怪不得骑术这么差。”
朱毅、徐景盛、柳溥三人见赵辉被朱棣批评，一脸的幸灾乐祸。
这时赵辉答道：“臣甘愿为陛下的马前卒，所以，可以不必骑马。”
朱棣冷哼一声：“朕是要深入大漠、追亡逐北的，骑术不好，可是跟不上的，你还是守你的城门吧。”
徐景盛这时上前恭请朱棣校阅骑射，朱棣同意。
紧接着，朱毅、徐景盛、柳溥三人分别带领了一支骑兵，从队列中驰出，操演骑兵冲锋与马上骑射。
不得不说，这时候明军还有相当强的战斗力，从这帮子勋贵子弟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些人都已经是勋贵二代或三代了，但仍旧精于战阵。
赵辉原以为这帮子家伙早没有了祖宗的锋芒，跟自己水平半斤八两呢。
操演落幕，朱毅、徐景盛、柳溥等人纷纷回到朱棣跟前。
柳溥塞了一张骑弓给赵辉，阴笑道：“该赵千户上场了。”
赵辉偷偷看了一眼朱棣，朱棣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显然是乐见的。
于是赵辉只好硬着头皮，一人单骑往前冲去——他此行只带了两个卫兵，奈何他们俩骑术比自己还差就不上场丢人了。
赵辉跑了五个来回，二十步内射靶子十次，只中了五箭。与先前他们几个人相比，那实在是差太远了。
赵辉悻悻地回到朱棣身前，柳溥笑道：“赵千户是怎么袭的职？按太祖爷定下的军律，袭职需通过考核。”
朱毅也帮腔道：“据我所知，千户官袭职的考核，要求是二十步内骑射十箭六中为合格。”
朱棣凌厉的目光直射过来，仿佛是在让赵辉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赵辉只好硬着头皮道：“边军马壮，速度快。京军马瘦，要慢一些。臣当时考核确实是过了的。”
考核嘛，确实是过了的。不过过程嘛，那肯定是存在猫腻的。
毕竟赵辉袭职时才十五岁，他还是个孩子啊，看在给的好处够多，负责考核的兵部主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了。
朱棣面色有些不善，马上天子自然是瞧不起菜鸡的。
朱瞻基见事情似乎要坏菜，连忙找机会跟朱棣耳语，发挥他好孙子死缠烂打的本事。
“皇爷爷，不是说好的嘛，比试只是意思一下，这样子，那赵辉还怎么当驸马？”
朱棣打眼瞧了朱瞻基一眼。
“我没说一定让他做驸马啊。”
朱瞻基讨饶道：“爷爷……你这么考核下去，姑奶奶的婚事怎么办啊。”
“我看朱毅、徐景盛也挺不错的。”朱棣没好气地道。
朱瞻基嗔道：“爷爷你这么考核法，那是选前锋呢，还是选驸马呢？”
朱棣气笑道：“那恁倒是说说，该怎么个选法？”
朱瞻基在那儿掰手指头：“驸马嘛，就是选夫婿，那得过日子……过日子嘛，人品要好。还得会生活……”
朱棣笑道：“那怎么看会不会生活？让他做个菜？”
这话把朱瞻基也逗笑了，“那怎么会，君子远庖厨。这生活嘛，还得看文人。”
祖孙二人嘀嘀咕咕的，御前几人竖直了耳朵静静听着，但毕竟离朱棣的御座有着好几步，愣是一点也听不见。
过了一会两人终于谈妥，朱瞻基看着众人，笑道：“皇爷爷，今日天高云淡，远处群山在望。我们大军在此，不日即将出征。不如请陛下吟一首出征诗如何？”
朱棣嗤笑道：“恁别拿你爷爷开涮，恁爷爷我砍人很擅长，吟诗作对，不是我的本事。”
朱棣不是不会作诗，不过他的诗都做了赐给藩国之类的，水平嘛……大概比张宗昌强一些。
这时柳溥一听眼睛亮了。
他父亲对他要求很严，除了学习兵法武艺以外，还拜文士为师，读书识字，舞文弄墨颇有一套。
柳溥自告奋勇，要当场作诗一首，预祝此次出征大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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