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沉浸在一片哀伤中。
林老夫人在听到大孙子被二孙子给捅死的消息，便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李氏则匆匆忙忙帮已吓懵了的儿子收拾行囊，杀了人会要偿命的，她得先让儿子出去躲躲。
只是也不知是谁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章氏，她疯了似的跑到荷香苑与李氏打了起来。
还说要报官，为她儿子报仇。
已近两个月未曾迈出院子一步的章氏，往昔丰腴娇媚的身姿如今已全然不见。
她脸颊深陷，颧骨突兀地隆起，像是岁月匆忙间留下的嶙峋印记。
发髻蓬乱，几缕发丝随意地垂落在脸颊两侧，憔悴万分。
凹陷的眼窝里，目光呆滞，望向他人时，空洞无神，仿佛灵魂也被这长久的幽居禁锢。
“还我儿子，还我儿子……”章氏揪着李氏的衣襟重复着这四个字。
近乎疯魔的她，力大惊人，好几个丫鬟婆子都没能治住她。
“放开我，你个疯子，你儿子活着就是多余的，死了活该，他就是个蛆，是个臭虫。”李氏也大声嘶吼着，她心里憋屈，憋屈到窒息。
当年林永川高中进士，她父亲榜下捉胥为她选的夫君，她只见了一面，便再也忘不了他。
进士及地，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郎，谁见了不心生欢喜。
然而，没过多久，林永川却说，武安侯府给他施压，让他娶柳家大小姐为妻。
他说武安侯府权大势大，他无力反抗，她信了。
她难过、痛苦，可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哪怕为妾，她也要进林府。
所以她恨死了柳宁卿，恨她武安侯以权势压人，抢了原本属于她的夫婿。
因而…因而她故意指引柳宁卿去了静晓苑，使她看到林永川与章氏偷情，以致早产。
她现在想来，整个林府其实最冤屈的人便是柳宁卿，她进府后，那位大小姐从来没有蹉跎过她。
除了对她冷漠外，也没亏待过她。
李氏的心底忽然涌起一丝愧疚感。
其实她早就明白，当年不是武安侯府以势欺人，而是林永川隐瞒了与她已有婚约之事。
借势攀了高枝。
章氏一把薅住了李氏的头发，李氏痛得瞬间回神，也一把扯住了章氏的头发。
两人滚到地上扭打起来。
“你放屁，你的儿子才是那个该死的，他才是那个蛆，那个臭虫，我儿子是林家的长子，这个家是他的……”
两人的丫鬟婆子急的没办法，只能偏帮着自家主子也跟着打了起来。
一屋子人闹成一团。
林飞泽早已吓得躲去了外间。
林婉言就是这个时候进了屋子。
“挺热闹嘛。”林婉言轻哂。
流星带着一块绣着合欢花的丝帕垫在厅堂内临窗的罗汉榻上。
林婉言抬步走过去，坐了下来，姿态万千，眼神睨视着地上扭打在一起的几人。
看到她还愣了一下。
停下互相掐架的手。
李氏一下子就忘记了刚才对柳宁卿的愧疚，“你来干什么？”
林婉言睨她，一双狭长幽深的凤眸带着怜悯，“林大人现在好歹也是三品户部侍郎，怎么，陛下没有赐下宅子？”
在大周，官员官至三品，皇帝便会恩赐宅院，这不仅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更是对大臣们勤勉政务、功绩卓着的一种嘉赏，彰显着皇家的恩宠与朝廷的优渥待遇。
可林永川升官是太子监国期间提拔的，陛下那时候还病着，哪有赐下什么宅子。
皇帝都不一定记得林永川这么个人。
李氏松开了章氏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边整理着衣物，一边问：“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母亲大概是忘了这宅子姓柳，住了这么多年是不是该还了？”
章氏哼了一声，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是该还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李氏吼她。
章氏脸上是诡异的潮红，“关系？我儿子死了，可不就是该还了吗？我儿子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
李氏没管她的疯言疯语，眼神冰冷的看向林婉言，“一切都是你在搞鬼对不对？”
“从我的雪儿在许相府落水开始……后来大少爷二少爷的算计，最后柳宁卿那些嫁妆……”
李氏的脑子里那根绳子将所有的事完完整整的串联在了一起，“是你……”
林婉言唇角漾着笑，漫不经心的语气，“母亲真有意思，现在府里死了人，不久后刑部便会来抓人，您还有心跟女儿扯闲篇？”
她没接李氏的话，没承认也没否认。
不需要她说什么，总有一天李氏就会知道这一切。
李氏身形僵硬片刻，听了她的话顿时转移注意力，“你报官了？”
她忽地想起来，老爷说这是府里自个儿处理，下了封口令，任何人不得往外说，是谁？
是谁告诉了林婉言？
林婉言怎么会知道这回事？
“报官好啊。”章氏的样子像是着了魔，带着些疯癫，脸上勾起谲诡的笑，语气轻轻的，“那我儿子的仇…就报了。”
这时门外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接着林永川的身影出现在厅堂门口，他的身旁还跟着林伯和林三木。
“你怎么在这？”林永川的语气阴沉，声线压抑。
进门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对她说的，这让林婉言有些诧异。
“老爷，她报官了。”李氏嚎哭起来，“林婉言，你怎么这么恶毒，那是你弟弟。”
“弟弟？”林婉言葱白的手指轻轻敲击在榻上的小几上，一声声，像是催命的符咒，让人心神不安。
“从我母亲被你们联手害死那一刻，从你将我一脚踢进荷花池，从你将我送去清平镇，从你…想谋夺我母亲嫁妆开始，我已没了家人，更不要说什么弟弟了。”
“你是在报复？”林永川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脸阴鸷得可怕，“你要知道，京城都传遍了，你这个靖王妃也做不长了。”
“呵。”林婉言笑着，无所谓的态度，“那又怎样？我没嫁人前，靠的也不是靖王妃这个头衔吧？”
与她而言，那一纸赐婚只是个意外，她的目的就是想把林府搅的鸡犬不宁。
现在…成了。
“林婉言，我就等着看你怎么从那高高在上的靖王妃跌落谷底。”
李氏衣裳凌乱，蓬头垢面，脸颊上还有一道被章氏抓伤的痕迹，看上去十分落魄，可言语中却恶毒至极，咬牙切齿，“看着你被靖王厌弃，看你遭到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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