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克的话,把三人带到了昨天晚上——
夜色深深,大部分陷入沉睡,鼾声四起。
被关在帐篷里的裘克睡不着,身体上的疼痛和心灵上的不甘让他辗转反侧,睁着一双充血的眼睛无神望着天花板。
门口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对方已经尽量放轻脚步了,却因为体型的庞大难以做到完全无声。
裘克没动。
是谁都无所谓,多半是来嘲讽他的。
“裘克,她们说你天亮后就会死。”
细细柔柔的声音在夜里响起。
瓦尔莱塔确实是出来解手的,但她也出于好奇,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来看了看裘克。
裘克没有吭声,厌烦瞥了眼瓦尔莱塔。
哭泣小丑和蜘蛛都是喧嚣的边缘人物,可哭泣小丑好歹还住在喧嚣的帐篷里,蜘蛛从来到喧嚣的那刻起,就如同个隐形人。
瓦尔莱塔在喧嚣没有朋友,没有伙伴,没有任何认识的人。
大家忙于演出,她连个配合排练的人都找不到。
裘克甚至第一时间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是我,瓦尔莱塔,也是喧嚣的演员。”
瓦尔莱塔从裘克淡漠的眼神中感受到了某种疑惑,脚步加快,声音略略有些激动,
“我就知道你们忘了我,你们连我名字都记不住。”
瓦尔莱塔忽然想到什么,泄气,萎靡下来,
“也是,瓦尔莱塔多久没有登台过了……只有被注视的演员才有价值,消失在大众视野的过气角色,比路边的杂草还没存在感。”
发出这声叹息后,瓦尔莱塔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看裘克了。
因为一整个晚上,大名鼎鼎的喧嚣马戏团,还有新闻社。
他们都被哭泣小丑牵动着心神,围着这个早已过时的人转悠。
游客因此被疏散,人们因此而惶恐,一直到大半夜,睡不着觉的人还在月光下探讨他的去处。
“裘克,你要死了。”
瓦尔莱塔重复道,
“因为你杀了人。”
裘克哼了一声,不想搭理她。
是啊,要死了,死亡令人恐惧,但裘克比起单纯的害怕绞刑架,现在还有一股出奇的“死亡也行,算是够本了”的解脱感。
“你不怕吗?”
瓦尔莱塔问,
“你会被套上结实的绳索,紧紧勒着你的脖子,然后唰的一声,吊在空中吊很久,直到你的尸体腐烂成白骨。”
“这么恐怖的画面,光是想,我都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了,好像喉骨已经被勒碎。裘克,你不怕吗?”
裘克的嘴唇没来由哆嗦一下。
他转过脸,终于回答了:“好歹出了口气。”
仿佛自我说服着,也是认可自身行为,裘克接着道:
“我的脸毁了,瑟吉一直在针对我。”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被伯纳德赶出去,我也不知道我一直这么忍下去,我能不能活过明年冬天。”
“比起窝窝囊囊的就此死去,果然,还是打出那一拳时的感受最痛快。”
裘克指的不止是月亮河屠杀,指的其实是最开始他性格的转变——
他为了娜塔莉挥出去的那一拳。
尽管那一拳引来了更多的事,但打出去的那一瞬间,裘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
所以在又受了委屈,发现人生无路可走后,他选择了更极端的方式来发泄。
反正都要死了,死之前干脆带走几个好了。
“痛快?”
瓦尔莱塔显然理解错了,
“是的,这是一场非常痛快的个人秀。”
“裘克,今天晚上所有人都在看你,他们好像忽然间惊醒了,想起了你的很多事。”
裘克咧嘴一笑:
“因为我带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暴力演出,整个嘉年华,还有什么节目,比我的‘滑稽戏’更精彩?”
瓦尔莱塔不说话了,她望着狼狈的裘克,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羡慕。
“你是错的。”
瓦尔莱塔喃喃道,
“但你确实获得了他们的关注。那些落在你身上的目光,让瓦尔莱塔想起了我在麦克斯手底下生活的日子。”
“裘克,在来喧嚣之前,瓦尔莱塔可是也曾经名声大噪过。”
“当瓦尔莱塔竭尽全力在木桶上扭来扭去时,当瓦尔莱塔用仅剩的一点点凸起形状的‘手臂’织东西时……”
瓦尔莱塔以一种怀念的口吻道,
“人们排着队给麦克斯送钱,还有人千里迢迢过来专门来拍照,记录瓦尔莱塔的表演。”
这几句话,让裘克专门费力翻了个身,在蜘蛛的眼睛里仔细寻找着什么。
哦,是的,他找到了,找到了一些似曾相识的东西。
那是每个马戏团成员从小被灌输的人生理念——怎么计算自己的价值,“正确看待”演出。
裘克也曾经为自己演出的成功而感到过欣喜,如果不是观众们实在是偏爱漂亮的面孔,过于喜新厌旧了一些。
不是娜塔莉的出现让他产生了其他想法,找到了除了演出外,另一种人生的方向。
他可能也会沉溺于这场浮夸的表演盛宴中。
而瓦尔莱塔,全身心信奉着这套价值观,将“演出”视为唯一。
这是残疾演员比正常演员更朴素,更贯彻到底的人生信念。
因为离开那方舞台,残疾就变成了缺陷,人生就是彻头彻尾的笑话,看不到半点希望与光明。
可如果能登上舞台,笑话,残缺,丑陋,就是使人欢笑的,无法被四肢健全者轻易取代的“天赋”。
“瓦尔莱塔想要一场演出。”
蜘蛛少女叹息般道,
“瓦尔莱塔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在世人的眼睛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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