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言。”
走得近了，叶清言才看见他的额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片擦伤。
“大哥，”叶清言皱起眉头，“你受伤了？”
她从前叫他哥哥，但如今已经是叶家人了，便随着叶俞言她们一起叫他大哥。
叶谨言并不在意：“前两日在军营里与人切磋，不小心蹭了一下。”
他抬手给她戴上了兜帽，把两边的带子系得紧紧的：“等会儿怕是要下雪，仔细雪钻到领子里。”
叶清言任由他将自己的脸裹起来，忽然问道：“大哥，你最近都在忙什么？”
叶谨言的手微微一顿：“都是军营里的事。”
怕她不信，他又补充了一句：“等转了年，我要随昭武军出征。”
前世他便一直在昭武军中，叶清言对此并没有起疑。
她之所以问这个，是因为严青鸾有消息了。
严夫人前些日子还曾来闹过两回，后来忽然不再来了，她问叶时言，才知道原来叶谨言告诉她有人在南边看到严青鸾了，她跟在一个商户打扮的男人身边，挽着妇人的发髻，珠光宝气，看起来过得不错。
严夫人自然是不信的，但叶谨言拿出了一盒首饰，说是严青鸾托他的人带回来的，严夫人哭哭啼啼的，手上的动作却不慢，将那盒子首饰牢牢地抱在胸前，之后也不再过来了。
没有人比叶清言更清楚严青鸾的下落，她连尸骨都未曾留下，只有清心寺潭水旁的那一片焦土能证明她的存在。
叶谨言为何会对严夫人说她在南边呢？是被问烦了，还只是想要接济一下父亲旧部留下来的遗孀？
最糟糕的情况，是他知道了严青鸾的失踪与自己有关。
毕竟那一晚她和锦绣钻狗洞回来的时候，被淮彻抓了个正着，而淮彻又是昭武军的，他要是告诉了叶谨言，稍稍去查一下那晚失火现场都有谁，便能查到严青云，再往后顺藤摸瓜，说不定便会查到严青鸾。
她心中疑惑，但看着叶谨言坦坦荡荡的眼睛，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大哥辛苦了，”她用担忧的目光看着他，“父亲不在军中，大哥不会遇到危险吧？”
叶谨言微笑着：“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他摸了摸她的脸颊：“天冷，快回去吧。”
叶清言乖乖点头，任由他牵着自己往回走。
路过叶明心的时候，她特地多看了几眼，发现他似乎憔悴了不少。
叶谨言将她们一路送到了暖阁外面，并没有进去。
“大哥对小言真好。”叶俞言一边在炭盆上烤着火一边嘟囔，“以前我一直都有点害怕大哥的，他不大同我们说话，总好像有心事似的。”
“有几个人能像你一样没心没肺。”叶时言吐槽。
“大哥……是很好的人。”叶清言真心实意地说。
前世她也一样有些害怕叶谨言。
他并没有凶过她，甚至每次回京的时候，都如叶明善一般会给她带些礼物，可她总觉得他身上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让她不敢靠近。
自己毕竟不是他的亲妹妹，他对自己冷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叶清言一直这么对自己说。
直到临死前，她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他明知那是个必死的结局，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就为了看自己一眼。
叶清言有一点鼻酸，连忙低下头去，不叫她们看出异样。
两人也的确没有留意，只是小声说着等会儿的准备。
“二伯母那边要是准备好了，我便回去同芙蓉院的人说。”叶俞言说道，“还有大伯母那边，小言，你要不要先知会一声？”
叶清言摇头：“不必了，我娘不大会遮掩，若知道了，说不定会被三叔瞧出不对来。倒是你，别到了那个时候哭不出来。”
“怎么会！”叶俞言断然道，“我这个人最会哭了，不信我现在就给你哭一个！”
叶时言翻了个白眼：“大可不必！”
……
天阴沉了一整日，到了晚上，雪花终于飘飘散散地落了下来。
叶明心正在回叶府的路上。
今日府中请了族老来开祠堂，后续还有许多事要大哥做，而下午铺子里又出了一点问题，二哥匆匆忙忙地走了，二嫂忙得更是脚不沾地，请他送族老们回去。
他是个闲人，便应下了这桩差事。
今日无风，雪花飘飘荡荡地落下，他有心事，步子走得很慢，但终究还是透过一栋栋房舍，远远地看到了叶府的屋檐。
他想回去，又怯于回去，可最后还是不得不回去。
正想着，忽然一阵马蹄声踏碎了落雪天的安宁，搅得他的心也跟着不安起来。
“三老爷，您在这里！”
来人正是来找他的，见了他，立刻翻身下马：“二夫人让小的来寻您，您快些骑马赶回去吧！”
叶明心见过他，似乎是二房的小厮。
“二嫂找我有什么事？”他接过缰绳，随口问道。
“是……”那人支支吾吾不肯说，最后只说道，“您回去便知道了。”
叶明心皱起眉头，刚想再问，忽然瞥见他的棉衣里面，露出一截素白的衣领。
他的手猛地一颤，一颗心直直地往下坠去。
“出了什么事！”他一把揪住那人的领口，厉声问道，“是不是、是不是……”
话哽在喉间，他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那人并不看他，只是说道：“小的什么都不知道……还请您快些回去吧，二夫人说兴许还来得及……”
叶明心脸上瞬间血色尽褪，一股凉气沿着脚底上升，几乎将他整个人冻僵在这雪地里。
那人有些诧异，方才三老爷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像是失了魂？那双手也冰得吓人，仿佛在雪地里冻了三天三夜似的。
想起二夫人的吩咐，他又催促道：“您快些回……”
话未说完，叶明心便忽然松了手，他一时不防，踉跄了一下跌倒在地上。
等他爬起来之后，就看到三老爷翻身上马，风驰电掣般朝着叶府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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