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年二月初九。
三年一度的春闱空前鼎盛。
由于崇祯把科举制改得“面目全非”，较之过去常规情况下的四五千人超出数倍，应试登记学子达到近三万人。
历史上进士录取率实在太低了，大明开国以来一般每次仅取士三百人左右。
去年朝廷早早公布，今年将录取800名进士，学士3000至5000，而且放宽到百业。
朝廷也曾作过解释，学士介于进士和举人之间，同样乃人中龙凤。
明眼人可以看出，与过去比较，这一届含金量恐怕会大大降低。
但也有很多人认为，往后单靠儒学经典已经行不通了，本届说不定才是最具前途的一届，成为大明领军团体的概率极高。
“首辅大人、次辅大人，巳时将至，请随下官出去看看吧！”
“好！”
“大人请！”
“请！”
本次春闱刘宗周倍儿有面儿了，担任主考，倪元璐副之。
孙承宗与钱龙锡仅代表内阁视察，并不干实事，具体事务仍在他礼部身上。
这是科举改革后的第一届，一个月后礼部职能将全盘改变，处于新旧交替之间，刘宗周知道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崇文门附近。
贡院外大街早已排好队伍，锦衣卫、东厂、御马监均派出人手维持秩序。
自嘉靖朝起，北京贡院通过多次扩建，目前能容纳余人考试。
今年人数太多，不得不分成两期，崇祯早都作出预判，早就做好了相应准备。
比如在京师开展厕所革命后，贡院内增加了好几处大型公共厕所，考生在号舍里靠号桶或夜壶解决生理问题成为历史。
历朝历代将贡院号舍搞成那样，不外乎为了防止作弊，崇祯作出调整就不怕考生作弊。
他的方法简单粗暴，各科只有国文一场存在共性，那便出两套卷子，分成A、b卷。
之前还专门成立了命题小组，部分试题如兵科、医学、农学等过于专业的由大明科学院、军机处、钦天监少部分人参与。
最后交由他亲自审阅定稿，再让内廷经厂刊印保管，临考前才会送至贡院。
也就是说，主考官根本没有命题资格，只需将考试顺顺利利搞定即可，凡能接触到考试的人，谁也不清楚试卷具体内容。
同时过去那种考生要一连在号舍里待几天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每个科总共考一天半，分为国文、本专业、专业策论三个场次。
除专业策论为一个半时辰外，另外两场考试时间只有一个时辰，中午晚上都可回客栈休息，严谨且不失简单明了。
“哐哐哐......”
随着几声锣响，万余册试卷被百余监考官员陆续发到考生手里。
第一期次考试由工科、天文地理科、兵科考生组成，待他们初九、初十考过后，接下来两天才轮到文学、医学、农学科考生。
当试卷发到手中，李信连忙通篇阅读。
“啧啧......”
看的过程中李信差点目瞪口呆，大多数试题太特么简单了！
根本不是所谓的给两个字或一段话，让你写多少字的文章，还得以八股作文。
那种烧脑的东西既费神又费时，怪不得考试时长这么短，都是有原因的啊，天子说取缔八股取士，今日果然成为现实。
国文试卷还有个特别有趣的地方，采用百分制评判成绩，每道题多少分写得明明白白。
也就预示着很多试题都有标准答案，避免了过去以阅卷考官的感觉评判高低。
“哐哐哐......”
不多时，一阵锣声再度响起。
“开始答题！”
刘宗周一声令下，指令很快被传达至考场各个角落。
“各位考生切记，本场考试以一个时辰为限！
交卷前不得离开号舍，不得私藏夹带，不得高声喧哗，违反者取消考试资格，严重者依律法办！”
“......”
监考官的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于各自区域宣布考场纪律。
这种极其严肃的事，谁也不敢擅自违背，考生们开始悉悉索索准备答卷。
号舍里的李信心中大定，认真地研起墨来，他有把握在时限内从容做完。
而不远处同科考生方以智、工科考生薄珏、雷发达，天文地理科40多岁的徐宏祖、薛凤祚等人感觉也差不多。
这试题就七个字：简单，实在太简单！
国文前半段试题以填空、选择、默写题为主，占据40分，后半段为分析某段话的病句、改错之类，占10分。
最后是写一篇分值50分的文章，要求不低于五百字，不限题材，名为《我的梦》。
李信、徐弘祖、方以智、雷发达等人不约而同按散文题材，分别表达着未来梦想。
李信说他想扬鞭勒马，奔驰于广沃辽东，将建奴八旗赶尽杀绝，铸就我泱泱华夏，而后让大明坚船利炮于各处大洋游弋，华夏文明广撒四方！
徐弘祖写到，他的理想很单纯，为大明培育出更多热爱地理的年轻人。
大明地大物博甚是宽广，还有很多地方人迹罕至，需要人们与大自然不断抗衡，须让大明四通八达百业兴旺，一切资源方能为我所用。
方以智则写到，他想研制出更多利器，让一切敌人闻风丧胆，更大程度减少儿郎死伤。
......
学子们各自述说着梦想，既体现文笔水平，也将美好愿望定格在了试卷之上。
第一场考试轻轻松松结束，出场后学子们无不议论纷纷。
当今天子真是仁慈啊，但凡读过几天书考国文都不难，一点都没有为难他们，不禁对后面两场增添了更多信心。
可下午的第二场本专业，却让他们大感意外。
兵科方面，大明军制、训导官制等基本常识看似简单，但平时若没详细留意报纸上刊登的一些战事或文章，那还真会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
案例分析可以以读过的兵书作答，然就常规火器原理及运用而言，若平时没去尽心关注过，同样两眼一抹黑。
而工科、天文地理两科，则取自科学院出版的各专业初级知识，只要平时拜读过都会有一定印象，得多少分全凭实力。
摘选自《天工开物》、《梦溪笔谈》、《新仪象法要》、《授时历》等古籍的相应试题，若没有这方面的浓厚兴趣与投入，差距自然就拉开了。
第二场考下来，有人欢喜有人忧。
方知天子分出新学科目绝非一句空话，而是落到了实处。
今年录取概率确实高，却又哪会那般简单。
次日的专业策论，就没有题目了，全凭个人自由发挥。
要求考生自命题撰文，且不限字数，但需要结合本专业。
这挺考验考生的宏观思维、专业知识、阅历与见解等等，涉及面很宽，有点后世半论文的味道。
不少人脑袋发懵，寻思了好久才敢动笔。
而像李信、徐弘祖、方以智、雷发达等本就对某一项有专攻的人，写起来就得心应手了。
从专业角度出发，提出自己在这一领域的构想与成果。
自己能为大明做出什么，未来的方向在哪里，诸如此类提起笔来完全酣畅淋漓。
“哈哈哈......”
听完李若链从贡院发聩回来的消息，崇祯不由放声大笑。
科学院出版的新学书籍不少，但想仅凭了解皮毛就可夺魁，哪有那么容易。
崇祯要的是具专业性的人才，而不是那种简单肤浅的初学者。
通过这一次也是最别开生面的春闱，大明学子才会领悟到新学的最终涵义，促进新学在整个社会真正地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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