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楼家一大伙人回来,要给楼三公子重修故居,建纪念馆,还要建修楼家宗祠,当地老百姓也是炸开了锅。
因为粮油机械厂的东面与北面,都还没有被征收开发,包括那半截老街在内,都是以老居民为主,见楼永忠等人高调回乡,议论的人就越来越多。
反对建纪念馆,反对楼家建宗祠,马上就成了热门话题。
民间马上形成了一股舆论中坚力量:绝不能为大汉奸建宗祠,更不能让他建纪念馆!
否则,哪还有什么正义与天理?
楼永福听到这一些议论,阴郁到了极点。
他一辈子就是在这种指指戳戳的环境中长大的,变得有些木讷。
楼永福,在众多楼家兄弟当中,和他爹一样,没有得到楼家祖上太多好处,却一辈子替楼家背负了大汉奸的骂名,而且只能默默承受。
当然,乡亲们倒也没有当面骂过楼永福,对楼永福的爹,真正当面去指责,那也比较少。
主要是骂楼永福的爷爷,也就是楼老太爷,当年的楼三公子。
被指责得最多的,还是楼三公子的爹“楼三江”。
楼三江本来是一外来户,到这下江码头上打码头,现在如果在这边建楼家宗祠,无非就是从“楼三江”开始,后面就是楼老太爷楼三公子,供奉这两代人。
而这两代人,正是乡亲们心目中的大汉奸,都埋在粮油机械厂后面的小山坡上。
“楼三江”有四个儿子,只有这楼三公子,七八年回来,两年后死了,埋在了这边。
“楼三江”的其他三个儿子呢?
大儿子当初是接管码头,也是暴戾得很,“楼三江”自己忙着办船厂,就放手让大儿子处理码头上的所有事务。
意思是培养长子为接位人。
在四十岁的样子,这大儿子得了一场大病,送到汉口大医院里,两天后就死了,就近运回老家那边安葬了,他那一小家子,妻儿子女,就都回老家那边去了。
有人说,是楼家二儿子下的药。
但他这个二儿子,与大儿子不睦,三十四五岁时,独自去汉口做生意。
老大一死,楼家二儿子也就回来帮忙接管码头,他除了凶恶之外,还把阴损二字,表达到了极致。
楼家三公子在那次码头上行凶,大开杀戒,杀死彭奇山、田河水等十余人之后,打伤百多人,然后就溜进了大别山。
后来就一直是来来回回,每一次来回,都是血雨腥风的。
只有四儿子是出去读了书的,很年轻就到振武学堂当教官,后来,在武汉保卫战中战死,乡亲们只讲这楼家的四公子,还算是个人。
那个二儿子,因为到了后期,各种乱势,码头上他罩不住了,就带着他妻子儿女一家人,又回了老家那边。
只有这楼家三公子的原配,带着儿子,也就是楼永福他爹,留在这边,后来又生了楼永忠和楼永义他爹。
七八年,楼老太爷,也就是楼三公子,突然从京都解职回来,当时原配早已经死了,据说也是饿死的。
但他的两个儿子还活得好好的,于是,就挑中了显得老实巴交的大儿子,也就是楼永福的爹,相帮着开起了楼家粉店。
活得十分健朗的楼老太爷,在八〇年秋天的某个早晨,死在了街边的水沟里,早上来上班的工人们发现了,马上去报告给了他的二儿子,也就是楼永忠的爹。
至于这老头子是怎么死的,当时似乎就没有想过要去弄清楚,死的时候,才七十多点岁。
所以,这老头子的死,当时是一个谜,就有人议论,说是半夜里走路摔死的,说是被自行车撞死的,说是半夜里被鬼掐死的,说是夜里闪电,被雷劈死的…
其实,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那天晚上,因为先下了一场秋雨,天气比较凉,来粉店吃粉的工人,少了许多,十点钟就打了烊。
楼老太爷让儿子儿媳妇先回去了,他一个人住店里,还守一会儿,确实没有什么客人来了。
楼老太爷就锁上门,独自出来散一散步,沿着街道往前走,雨后的空气清爽许多,少了许多灰尘与烟煤硫磺气味。
沿街走了好一段距离,走上通向河边码头沙石处的那条路,这是他最熟悉的一条路,他就是从这里杀出去的,曾经许多次在这里杀进杀出。
想起来就毛骨悚然,也不想想,多少被他杀死的人,在暗处盯着他?
但他那一段时期,经常在这里散步。
他现在可是只一个人,手里没有刀也没有枪,就不怕遇上个对他不利的人?
在这楼老太爷的心目中,可能认为,这天底下根本就不存在有人敢杀他。
正陶醉在一些回忆中,迎面来了一台装沙石的手扶拖拉机。
拖拉机慢慢驶近,灯光照在楼老太爷身上,他不自觉的往路边上让了让。
拖拉机却在楼老太爷身边停了下来。
开手扶拖拉机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名叫江少真;
拖拉机上面,还蹲着三个少年,都只十四五岁,一个叫做宋远水,一个叫做蓝起云,还有一个,叫做彭巨能。
四个人突然跳下手扶拖拉机,将楼老太爷围住,江少真暗喝了一声“打”,四个少年将楼老太爷掀翻了,好一顿拳打脚踢…
四个少年,在黑夜中猛揍了楼老太爷一阵,觉得打不动了,才终于住了手脚。
然后,将楼老太爷抬上手扶拖拉机,开到楼家粉店前面,将他丢在街边,滚落到街边排水沟里。
第二天早上,工人们发现,这老头子居然死了,死在街边。
发丧送葬的时候,这附近的乡亲们,没有一个人拢来。
这个江少真,正是江彩菱的爹。
彭巨能,不要说,正是彭咪咪的老爸。
宋远水,是市纪委宋副书记的亲大哥。
蓝起云,却是蓝盈盈她爹。
江少真,本应该叫做田少真,但从他父亲起,就已经改姓江了,不然,根本不可能有他,他父亲还没成年,就可能被当年的楼三公子所杀了。
四几年,楼三公子回来,几乎想把这边姓田的杀光,田河水的儿子孙子,纷纷躲避到山里,改姓江,跟了田河水的老婆姓。
江少真的爷爷田河水,因为带着乡邻们反对“楼三江”把船给日军,就是被当年的楼三公子枪杀在码头上。
彭巨能的爷爷,就是一同被枪杀的彭奇山。
宋远水,蓝起云,他们的爷爷,也是那次一同被这楼老太爷所枪杀死的。
现在,楼永忠要回来给这楼老太爷修建纪念馆,还要打造什么纪念园区,这个江少真,第一个就不答应:决不能够给这种汉奸永远洗白的机会。
但是,楼家这样搞,肯定是背后有势力支持的,江少真只是一个小市民,勉强称得上是一个小小企业主,胳膊又怎么能扭得过大腿?
唯有釜底抽薪,楼永忠要出钱出面修建纪念馆?那就让他去死!
再说萧世杰,将楼永忠关在地下室,自己同那两个保镖出来之后,各自走散,萧世杰回自己家里了。
楼永义当晚返回省城,先没有回家,直接来他爹所住的宾馆,大概是半夜十二点多钟。
见了他爹,直说他哥楼永忠落水失踪,那老头子一听见这个消息,当时就急得两眼翻白,腿脚抽搐,差点背过气去。
楼永义忙给他找出救心丸,降压丸,补钙的滴剂,一一服下。
楼永义打电话给熊文博,问情况怎么样了?他哥如果出了意外,这个钱怎么算?
熊文博却说:“你自己也说了,这只是一个意外,况且,现在也早已超过了我们的合作时间,等于是我免费为你们多服务了好几个小时,我现在回家了,那边的具体情况,我不清楚。”
楼永义说:“上船的时候,才四点,哪有超时?现在出了人身安全事故,你们要把钱退给我,还要赔给我违约金。”
熊文博说:“大哥,出事是六点左右,还有啊,我手底下也有两个人跟着出了事,如果是死了,你还得给我支付抚恤金,我要给他们的家人一个交待。”
楼老头缓过气来,在一旁听了,大声的问:“谁要你安排去游湖的?湖有什么好游的?湖里本来就冤鬼多!”
楼永义挂断了电话,对他爹说:“哪有什么冤鬼呢?你活到八十岁了,你见过有鬼?”
楼老头说:“没有鬼,怎么偏偏就把他拖下水了?”说着,一连咳嗽了好一阵。
楼永义不再跟他争,让他爹好好休息,他说他再去看看是什么情况,然后就离开了宾馆,回家睡觉去了。
楼永正和楼永爱到市中心找了宾馆住宿,楼永爱对楼永正说:
“哥,现在出了这种意外,事情一时半会,只怕没什么进展,我得赶紧回华尔街,我不比你和大哥三哥他们,你们都是金饭碗,旱涝保收,我是给老板打工,虽然准了假,但少做一天就少挣一天的钱。”
楼永正说:“你回都回来了,后天,大哥也就到了,何必急在一时?”
楼永爱说:“我刚才说过了,你们都是吃财政大锅饭的,当然一点也不急,我出不了业绩,那就会失业,我明天回京都那边,后天就去华尔街了。”
楼永爱起身去自己房间,又接着说了一句,“后天大哥过来,正好你有个帮手。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你们当儿子孙子的事情,跟我这个女的,没多大关系。”
楼永正自己,其实也想回去了,因为他没看到有可以捞钱的机会。
楼永正说:“那你早点休息,明天我这边很可能还有事,就不去送你了。”
楼永爱带关门回自己房间去了,楼永正打电话给楼永国。
楼永正对楼永国说:“我都回国几天了,这么大的一个事情,你一不来人,二不出钱,你是什么意思?”
楼永国说:“我什么意思?那边我长起这么大,都不知道是在哪一方,那又不是我们的家乡,跟我又有多大的关系呢?
我跟你讲,二哥,爹死了,你看都没过来看一眼,你也好意思来训我?我把爹埋在他生前最喜欢的地方,那里才是我要纪念的地方,我小的时候,主要是在那里度过,那才算得上是我的家乡。
还有,就是爹下葬的当晚,墓遭人盗了,这太不吉利,有损我们楼家的家运,我得请些和尚道士,重新作法设祭,你过不过来参加,那我随你,我反正是已经通知了你。”
楼永正还想讲什么,楼永国已经挂断了电话。
大哥楼永红从莫斯科回来,又会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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