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元昭又被吼了，被计一舟扒拉到背后站着。
“大当家也别恼，一直抢东西也不是一个长久之计。”计一舟说：“从前你们还能抢抢奸商，现在就只能抢抢过路商人了。”
“现在你们还能说盗亦有道，可是等以后呢？你们还能保证你们不对你们所认为的好人动手吗？”
“我们可管不了那么多，我们只知道让我们和我们寨子里的这些老弱吃饱不饿死才是最重要的。”美妇人冷哼道。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道理我懂，但是什么身份说什么话，我们不可能体谅你，也不会试图让你体谅我们，不过既然我们到了这里，还是想让你清楚……”
计一舟看着她顿了顿，“这一回，不管你们会不会反抗，我们会不会受伤，你们一定是要被官府解决的。”
美妇人毫无怯意，“行啊，你把我们的田地给弄好，保证我们寨子里的人都不会饿死，我们也不是不能归顺的。”
要不是日子过不去，谁愿意整天蜗居在山上都没办法正大光明地出门。
“呵！威胁啊？”计一舟嗤笑，“寮南耕地我们自然是要解决的，说到底也不能真让寮南百姓吃不饱饭，但是前提得是寮南百姓啊。”
他看向美妇人，“你们这样算是吗？”
双方对峙了一会儿，宁元昭看向她，“归顺朝廷吧，不要负隅顽抗了。”
“二位现如今在山上，许多事情怕是由不得你们吧。”美妇人死死盯着两人。
宁元昭笑笑，看了看计一舟，“不瞒你说，落日之前我们若是还没下山，山下的火药可不会管你们山上有没有老弱妇孺。”
“你！”美妇人狠狠地瞪着宁元昭，“他们都是无辜之人，你居然用上了火药？”
“无辜？”宁元昭说：“他们那点无辜了？”
“一粒匪粮养一分匪胆，百姓吃了你们抢的粮食，就是以良民之身筑贼寇之基，就是帮土匪作恶，这饭是带血的，吃下去就是造孽！”
美妇人眼中寒光一闪，厉声喝道：“放你爹的屁，三年前官府征粮的差役活活逼死我男人，那时候怎么没人说他们造孽？”
她指向远处在梯田上劳作的人，“那些乡亲种的粮食被官府抢走七成，剩下的连粥都喝不上！是我们明月寨开仓放粮，才没让他们饿死在路边！”
“你说饭里带血？这天下哪粒粮食不带血，官府的粮仓里堆着多少条人命，你怎么不去查？”
她一把从后边揪了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农：“老李头，你告诉他，你小孙女是怎么活下来的！”
老农哆嗦着嘴唇：“是……是大当家半夜背来两袋小米……”
美妇人转身，“今日就算天打雷劈，我也要说，比起你们这些穿官服的豺狼，我们明月寨才是老百姓的活菩萨！”
计一舟一噎，没能说出话。
宁元昭上前两步，“你既然这么不信任官府，为何又要见计大人，就不怕他给你们下黑手，让你们的田地全都没法用吗？”
“若真是如此，那我便也认了。”美妇人声音没什么起伏。
计一舟抓了抓头顶的小揪揪，“你们两个都淡定一点儿？先听我说两句？”
宁元昭侧了侧身子，美妇人叹了口气。
“你这个地嘛，改是可以改的，并且你这边盐化不严重，改起来比广安那边简单，我能给你们法子让你们改。”计一舟跟着叹了口气，“但是你们也该归顺朝廷，最起码以后都不能再抢人了。”
“那我们吃什么？”美妇人对着计一舟脾气能好一点，“归顺朝廷之后朝廷就会管我们吗？”
“……”计一舟又被噎住，“这样吧，寮南现如今没有自己的商队，我的海产品加工工坊现在要运送一批货物出去，除了你们，别的地方也不安全，要不你们组织个商队帮我们运送货物？”
刚好王山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着那么多练家子跟着去运送货物，要是这帮土匪能好好地跑商，人手方面就不愁了，也不用担心其他商队再被人抢了。
“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把人弄下山再一一解决掉。”美妇人并不是很相信他们。
“你看你这话说的，”计一舟摇摇头，“我都没担心你的人把我们的货物拉走卖掉换成钱之后逃走，你倒是先怀疑起我们了。”
美妇人冷笑一声，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刀柄：“空口白牙的，我凭什么信你们？”
计一舟不慌不忙地指了指宁元昭，“他能做寮南的主，只要他点头，没人会为难你们，当然，前提是你们也别为难我们。”
“刚刚还说我们整个寨子都是吃的人血，我们走后，这些村民怎么办？”美妇人有点松动。
“到底是为了生存的百姓，你们若是归顺，以后也不触犯大庆律法，行前种种，我可以既往不咎，但若是还有下回，这次的火药我们依旧会带来的。”宁元昭悠悠开口。
百姓过得可没办法走投无路干了坏事他都理解，毕竟细究起来他们确实没干什么特别罪大恶极的事情。
一朝天子一朝臣，只要在他管辖期间这些人能老老实实地不再犯事儿，那之前的事情他可以当作不知道。
“我明白你们的顾虑，但请想想，从前寮南那么多村子，被土匪劫掠过的不超过五个，并且全都不是你们的手笔，而官府加征的渔税，却逼得许多村民卖儿卖女。”
“比起你们抢的那几袋粮食，那些盖着官印的文书才是真正的杀人刀，可现在不同了，我虽然不能立即给寮南百姓带来什么实际利益，但是商税和百姓的税我都是减免了的。”
“没人真的想动刀动枪，只要你带着人保证以后都好好做人，做个好人，我立马就能给你们特赦令。”
美妇人蹙了蹙眉，像是在分辨宁元昭话中真假。
宁元昭趁热打铁：“我知道你们抢粮是为活命。但眼下有条更安稳的路，把寮南的东西运往远方，你们跑一趟，挣的钱足够养活你们这个寨子。”
“你们山上虽然比不了海边可以抓鱼去卖，但是有些稀罕山货却是可以如丰林那般，晒成干货运送出去，出了寮南城，那收益就是肉眼可见得多。”
“你说的都是真的？”美妇人微眯着眼。
“你爱信不信。”宁元昭道。
美妇人神色松动了几分，却仍绷着脸：“我们要现钱结算，不搞月结那套。”
做生意方面宁元昭做不了主，于是转头看向计一舟。
“这当然可以，”计一舟笑了笑，“不过得劳烦大当家亲自押这第一趟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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